他们都会回顾在老虎尾巴的那些年月。把那看作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对于亨利和弗朗西兹,他们觉得每天都有收获;觉得他们在建造梦乡之屋,同时也在建造他们的生活。他们也可以看到在山顶生活中,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对于亨利而言,那块产业使他寻找到了根,那是在他高中离开内布拉斯加时使自己脱了身的根。在老虎尾巴,他变成了农夫方达,开出了九英亩地,把种东西的地方围起了栏栅,开始耕种。他修了一个鸡棚,养上了鸡;他煞有介事地拣鸡蛋,还有更重要的起鸡粪。他找到了《农场与园地管理》杂志严格地按其所述方法堆肥。

弗朗西兹大部分时间是个旁观者。生彼得时落下了无尽的疲劳,还有令人烦恼不已的琐事。后来她进了圣地亚哥附近的斯柯利普卫生所做进一步检查,出院时感觉好多了,准备也参与老虎尾巴的工作。

她早晨九点来到她的小办公室。查看完股票市场,与秘书见面,过一遍信件,支付账单;接着她安排一天的工作:挨着房子和田地走一遍,口述伙食菜谱,排好厨师、女佣人和园艺师傅的工作。她继续管钱和投资,亨利的和她自己的都管。她的好朋友沃特森·韦伯说:“她喜欢股票市场,在那上面花了很多时间。她还喜欢向人讲如何贱买贵卖的事儿。这种事儿使汉克烦得要死。”

她每天定时查看孩子,她与潘有一种特殊的关系:那是个老实的姑娘,和她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看起来作为这个新家庭的一个成员很是感激。她们二人用传神的表情和像密码一样的简语进行交流。因为那个男婴太软弱,弗朗西兹倾心关注彼得,把他叫做“小彼弟”。

彼得出生后,杰斯·隆根第一次造访老虎尾巴时弗朗西兹让他去育婴室看一看。他看到孩子长着一双蓝眼睛,轻声对他说:“你可以出来了,汉克。我知道你藏在哪儿了。”事实上,彼得长得像妈妈,简长得才像爸爸。出于对弗朗西兹对她弟弟强烈爱的忌妒,简仍然对她敬而远之,还想法和爸爸建立起一个纽带。他在她两岁时在游泳池中教她游泳时,他们的举动表明了俩人的关系;亨利托着她时,她倍感安全,他松开她时,她便张皇失措。

弗朗西兹把简打扮得像个洋娃娃,从专卖泰洛林服装的当地商店挑选出童装。不过简只是在打扮得像亨利时才高兴得起来。她挑出工装裤和短夹克衬衣,把自己的褐色头发扎成辫子。她模仿他的独特的举止——身体重心放到脚跟上,屁股朝前挺着——像他那样大步走路。他做家务时她跟在后面,和他聊着天吸引他的注意力。一位作家一次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当时亨利在叫做“北四十”那个地方干活。

“爹爹,有时你觉得这地方身边只有一个人不是骗子。”

“是嘛?”亨利说。“那是谁呀?”

“你。”这是她能向他表示的最高的赞赏。

亨利表达自己的感受是困难的,高兴大于恼怒,不过他告诉朋友,他觉得他的家好像是个人工制造出来的——他有生以来做的最好的东西。他请朋友来家玩,像约翰·福特,他们偶尔来游戏室,穿得像个牛仔,玩一种叫作投牌的纸牌。孩子们脸贴在窗户上,看着这些戴着十加仑大的帽子,带着六发手枪的西部英雄,他们摘下枪套,放在身边的桌子上。

 

但是,如果说他的生活是幸福的话,他的工作则是越来越难以忍受了。杰纳克正在从合同里榨取全部价值,把亨利置于一连串他不喜欢的电影里——《利廉·炮赛尔》、《她手指上的戒子》、《曼哈顿的故事》以及其他平庸之作,这些都抵消掉了他在拍《愤怒的葡萄》中所取得的成就。即使他得到的剧本并不是什么拙劣的作品,比如《法兰克·詹姆斯回家》,可是鸡蛋羹里还是飞进了一只苍蝇——,这一回是,扎努克固执地挑选了德国大导演,弗雷兹·朗,拍摄一部西部动作片。亨利大发雷霆,朗以谨小慎微和无尽的后果拍著称,亲自为在谷仓里人工制造蜘蛛网花了几个小时,并且重拍次数如此之多,累死了好几匹马。

方达说,他在学会厌恶好莱坞,把这一切都厌恶地归咎于扎努克,他开始把他中间名字的字头说成是代表“讨厌鬼”。他指出,他拍摄的大部分的好影片——喜剧经典之作,诸如《夏娃夫人》和《男性动物》——都是他借到其他电影制片厂时拍的;那导演再不就是迫使扎努克拍摄自己不太特别喜欢的片子——就像威廉·维尔曼拍的《牛湾事件》那部沉闷的西部片,《新共和报》称之为“他文化生活中有意义的时刻”。

战争的到来给亨利带来了解决福克斯给他带来的困难的机会。他加入了好莱坞反纳粹同盟,那是个工业界组织,曾迫使墨索里尼的儿子缩短了一九三七年的访问,并且于第二年对希特勒的得意制片人莱尼·雷芬斯塔尔关上了制片厂的大门。珍珠港事件后,他的许多朋友都参了军——泰隆·帕尔加入了海军陆战队,柯拉克·加波尔和吉米·斯蒂沃特参加了空军——亨利告诉弗朗西兹,他认为他也该去。她指出,他已经因为三十七岁的年龄和孩子的关系被决定缓征了。他告诉她,他因为自己长得年轻而深感为难,受不了看到他的人认为他是在逃兵役的想法。

拍完《牛湾事件》当天,他便去海军报了到。他回家来与家人一起呆最后一晚,并于次日早前往圣地亚哥新兵训练中心。可是他到达那之后,海岸巡逻队军官们却反他装上了一辆汽车,送回了好莱坞,原来是扎努克又找到了一个从他身上再榨出一个片子的办法;他告诉华盛顿,名为《不朽的中士》的那部粗制滥造之作能鼓动征兵。

方达在加利福尼亚沙漠附近度过了一个艰难的夏天后,终于又投入了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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