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条石两头高大的老榆树梢上,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了两只花白喜鹊。两只花白喜鹊一会儿腾空飞起,互相嬉逐;一会儿翅膀靠着翅膀地栖息在一根树梢上,留下一片叽叽喳喳的鸣叫。

  从山岗不远处的松林吹来了阵阵山风,带着沁人肺腑的清香,吹到姚向东和钱菜花的身上,溢进了两人的心里。

  姚向东不松手,也不说话,屏住呼吸紧紧地把菜花拥在怀里。此时无声胜有声。钱菜花能感觉到姚向东那急促的喘气声,心里涌起了说不出滋味的甜蜜。菜花的心里是矛盾的。自从把姚向东从龙山天坑救出来后,菜花的心中就有了姚向东的影子,而且这影子时时刻刻地在眼前晃动,挥之不去。也许这就是爱吧?但钱菜花总是有些内疚,总感到自己与向东虽然有天坑救人的缘分,但门不当户不对。又经不住向东这些年的真诚举动,在陵阳人民公园那棵火红的石榴树下,菜花终于松了口。菜花是单纯的山里妹子,既然向东一片诚心,既然向东把与自己在一起当作幸福,那为了向东的幸福只能答应。这次去陵阳偶然看到徐凤霞的信,起初,菜花心里很难受。但转念一想,爱不就是让对方幸福吗?只要向东高兴,自己有什么放不下的呢?现在,向东专程从陵阳城里赶到松林来,什么事儿都说开了,自己还有什么话说呢?

  菜花不说话,两颗心在激烈地跳动。

  花白喜鹊嬉闹的喳喳声把菜花从甜蜜的拥抱中惊醒。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菜花从向东怀里挣脱出来,认真地对向东提醒说:“向东哥,你千万不能伤了凤霞姑娘的心。千万不能勉强!”

  “我会把一个山里妹子宽广的胸怀说给凤霞听。相信,凤霞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向东说着,朝山岗下一指,“走吧,去周主任那里拿报告,我还要去鱼头村看看妈呢!”

  “看妈?今天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菜花跟在向东身后,语气挺认真,而且充满了神秘感。

  “必需的!必需的!”向东步子跨大了,踢得山道上的碎石乱滚。

  “向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事?”

  “桃花从深圳回来了,卫国也回来了!”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还不是……”

  “别说了。你是铁了心认准我变心了。你把我当外人了,所以桃花从深圳回陵阳也不告诉我。现在应该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星期六下午回到鱼头村的。”

  “我明白了,你那天从陵阳回来认定我是陈世美了。你看到了徐凤霞的信,把我宿舍的钥匙都丢下了。你认准了要离开我,但又不便公开。你是怕妈、怕家里人心里不愉快。所以,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不告诉我桃花卫国回来了。”

  “你有凤霞了,告诉你干吗!”菜花佯装生气地说。说完,忍不住大笑起来。

  向东望望菜花满面笑容的样子,心里猛地感受到菜花那纯朴的自信、真诚的善良。向东停住步子,也挺认真地对菜花笑笑:“以后不准再提凤霞!”

  “我以后去陵阳专门找她去!相信我俩将来会成为好姐妹!”菜花一脸的坦诚和自信。

  两人边说边走,一会儿来到办公室门外的老槐树下。周网年主任手里拿着一只信封,早已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看到向东和菜花边走边笑地走过来,赶紧迎上去,把信封递到向东手里说:“姚主任,这是写给县政府的报告。”

  向东笑嘻嘻地从周主任手里接过信封,朝菜花瞅了一眼,语气中充满了诙谐:“钱老师负责督办。”

  说完,姚向东习惯性地拽住菜花的左膀子,对周主任说:“放心!一定尽力!”

  “吃了中午饭再走。”周主任客气地要留向东吃饭,边说边搓手,“便饭!便饭!”

  “我还要去看菜花妈呢!”姚向东拉住菜花胳膊朝大门口迈开步子。

  菜花的胳膊从向东手中挣脱开来,对周主任说:“桃花回来了,卫国也回来了。妈中午忙了一桌菜,一家人吃个饭。”

  “我就不客气了!桃花妹子和卫国从深圳回来,那是稀客。向东又从城里回来。快去吧!让你妈高兴高兴。”周主任满脸笑容,连连朝向东和菜花摆手。

  “周主任,中午你也过来吧!”菜花朝周主任招招手。

  “不客气!陪好姚主任!”周主任说完,转身往办公室里走去,身后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

  姚向东拽着菜花的膀子一路欢快地走着,出了松林小学大门,沿着黑鱼湖尾巴上的湖边小路,走了不到一百米,爬了一小段山坡地,上了通往陵阳城的土石公路。不远处是一棵高大挺拔的银杏树。那里是松林小学停靠站。银杏树枝繁叶茂,树冠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

  初夏的太阳升上中天。热烘烘的阳光直射下来,山坡上马尾松、青松翠绿的针叶泛起了绿莹莹的光泽。太阳光照到银杏树上,投下了一大片斑驳的绿荫。松林小学停靠站笼罩在一片凉风习习的树荫中。

  姚向东和菜花来到银杏树下,站下来。钱菜花抬头朝远处张望。

  土石公路上静静的,偶尔会驶过一两辆马车或骡车,路上扬起一片泛黄的尘雾。路过松林小学停靠站的长途汽车不准时。菜花收回目光,看看姚向东焦急地说:“向东哥,这里到鱼头村家里也就是三里地。走过去,怎么样?”

  “走!练练脚板!”向东说完,又习惯性地伸出手拽住了菜花的胳膊。菜花心里涌起了甜丝丝的滋味。想到才看完徐凤霞写给姚向东的那封信,心里那股憎恨、埋怨向东的心态,菜花感到特别内疚,自己误会向东哥了。向东哥不是那种人。此刻,菜花任由向东拽住胳膊,有说有笑地朝鱼头村走过去。

  穿过松林村南边的一片小竹林,翻过几十米高的小山岗,就看到不远处的鱼头村上空的袅袅炊烟。

  路边的景色很美。

  远处高高的山顶掩在蒙蒙的雾气里,近处的路边,低垂的茅草丛中不时会冒出一两棵云杉,高高地耸立着。黑鱼湖面闪烁着光泽,从土石公路看过去,似乎整条湖都在缓缓地晃动,像一条游动的黑鱼。

  湖两岸的山坡上大大小小的梯田里开着金黄色的油菜花。山风好像把花吹得更香了。浓郁的花香,一直引导着向东和菜花朝着鱼头村方向走去。

  一路上,向东不停地问,菜花不停地答。菜花早已把凤霞写给向东求爱信的事抛到后脑勺去了。看到钱菜花纯朴轻松的神情,向东来松林村前沉重担忧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脸上泛起了浓郁的喜气。

  “菜花,卫国和桃花在深圳过得好吗?”

  “好!好得很。”

  “怎么个好法?”

  “穿着光鲜,打扮时髦。卫国一身的笔挺西装,皮鞋头亮得能当镜子照。桃花洋气了,头发烫成了大波浪,穿着连衣裙,好漂亮呀!

  你看见了恐怕认不出来。”

  “不至于吧!两人满打满算走了三年,发展这么快呀!”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对了,南方那边钱好赚。他俩先去打工,后来卫国当包工头了。”

  “卫国脑子活络,当包工头了,这不容易呀!”

  “他们回来是招工的。中午见了你听卫国桃花说吧!”

  “在陵阳住多久?”

  “好像只住七八天。”

  “噢!对了。卫国和桃花出走后,现在有孩子啦?”

  “说什么呢!还没结婚呢!”

  “还没结婚?”

  “我那桃花妹子死心眼,说姐不结婚,自己不好抢头结婚。卫国听桃花的,加之忙于创业,两人都没有把结婚的事放在心上。”

  “桃花也二十三四岁了。看来卫国桃花不结婚,责任在你这个当姐的身上。”

  “说什么呢!结婚是大事,得慎重,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菜花,我有个想法,还有几个月国庆节。国庆节我俩把婚事办了。”

  菜花停住了步子,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向东的脸:“向东哥,千万不能影响你的前途。”

  “我们结婚了,你妹子桃花跟卫国的婚事就顺理成章了。我俩结婚了,在单位不会有误会。怎么会影响我的前途。再说,凤霞是个有文化的爽直姑娘,我只要说到你,说到我俩的缘分,她会支持,刘副书记和她爸都会理解的。”

  菜花有些激动,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她微微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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