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得竹叶沙沙地响。几只小鸟在竹枝叶丛上蹦过来跳过去,留下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山草丛中烂漫的山花清香一阵一阵飘过来。

  姚向东和菜花走出那小片布满竹笋的空地,走出竹林。钱菜花脸上浮现出一缕看不见的轻松。菜花的轻松,让沉重紧张的姚向东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姚向东明白,这也许就是爱的力量吧!他决定趁热打铁。

  钱菜花是高中毕业生,成绩也冒尖,加上教育局的杨才才副局长给松江镇一推荐,钱菜花当民办教师的事成了。钱菜花来到松林小学当上了民办教师。虽然每月才拿回家十二元津贴,但这工作体面,又不离开母亲,菜花满意,母亲胡少香也很满意。第二个星期天,钱菜花想起向东的约会,一大早就去鱼头村坐上去陵阳县城的公共汽车。

  姚向东当上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后,在县委大院分到一套三十多平方米的套房。这在县城已经是很宽敞的了。要知道机关里不少干部小两口结婚几年还住在单身宿舍。向东还未结婚就有了套房,这意味着向东什么时候都不用为婚房发愁了。

  拿到钥匙,姚向东就搬进了套房。一大早,姚向东正在新分的房子里忙着打扫整理。突然,门外的篮球场上传来了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听声音还挺熟悉。姚向东丢下手里的抹布,赶紧走到门口,抬头一望,喜出望外。喊自己名字的不是别人,是菜花。向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菜花身边说:“菜花,你怎么来啦?”

  钱菜花下了公共汽车,坐上三轮车来到县委大院,直奔机关干部的单身宿舍。姚向东的单身宿舍铁将军把门。钱菜花摸了摸门锁,掉过头就往篮球场跑过来。菜花知道篮球场四周都是机关宿舍,这会儿向东会不会串门去了?菜花站在篮球场上敞开喉咙喊着姚向东的名字。

  谁知,只喊了两声,姚向东就来到自己身边。听到姚向东的问话,钱菜花反倒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不等菜花回答,姚向东又问了一句:“菜花,你来县里咋不打个电话?”

  “乡下不方便,再说你约我来看电影,电话里也不好说呀!”菜花嘴快,也不兜圈子。

  “不好意思!让你扑了个空。”姚向东看到菜花脸上沉重的脸色逐渐消失,心里也掩饰不住喜悦说,“看,我邀请你来看电影,这事倒忘了。”

  “我可没有忘。”菜花嗔怪地说着,用手指了指姚向东的单身宿舍,“向东,怎么一大早就串门去啦?”

  “噢!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是不是又提拔了?”

  “不是!不是!”

  “哥哥你进步,妹子开心着呢!”

  “不是提拔,但比提拔还好的好消息!”

  “说呀!什么好消息?”

  “组织上给我分了一套房子,两室一小厨房,近四十平方米呢!”

  “分了大房子?”

  “对呀!我昨天已搬到大套房里了。”

  “怪不得让我在单身宿舍扑了个空。”

  “走!你来了正好,帮我把房间整理整理。”姚向东说着,拉着菜花的胳膊来到自己的套房里。

  菜花撸起袖子,拿起抹布,和向东一起在新搬的套房里整理起来。

  两人边整理边打扫卫生,还不时聊上几句。

  “干妈身体现在好些吗?”

  “好些了。过去是腰痛、腿痛、头痛,浑身都喊痛,常常躺在床上一连几天不起床。”

  “现在还经常躺在床上?”

  “现在这几个月,每天都起来活动活动,腿脚方便多了。就是常常喊头痛。”

  “菜花,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呀!干妈经受丧夫的打击,精神垮了,她能不躺床吗?现在的关键是你先要振作起来。春节前跟你说的话,看来你听进去了不少。你振作了,你妈就会振作起来。老躺床铺肯定会腰酸背痛,这几个月干妈好多了吧?”

  “就是头痛。”

  “干妈还没有从失去亲人的伤痛阴影中走出来。脑子想多了,睡不好觉,肯定会头痛。我去人民医院专门问了专家。他们说慢慢会好起来的。关键是你,你是钱家大姑娘。”

  “我听你话,现在精神也好多了。”

  “前些日子去你家,看得出来,你的心里很沉痛。”

  “你看出来啦?”

  “都写在脸上呢!”

  “写在脸上?”

  “对呀!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约你出来看电影吗?”

  “知道!让我开心!”

  “你开心就好!你像现在这个样子,当哥的也开心。”

  “开心就好!哥,我已经去松林小学上班了。每天早出晚归。妈这些日子也不喊腰酸背痛了, 还常常到松林村子里转上几圈。 我当上民办教师, 她挺开心, 天天在家唠叨你, 说让我要好好地感谢你。”

  “谢什么,你成绩拔尖,现在到处缺教师。我只不过给教育局杨才才副局长说了一下。”

  “你是县里人,说话管用!我妈让我一定要谢谢你!”

  “别客气。县里人也要守规矩。菜花,你成绩好,要不是家里发生变故,你肯定上大学去了!”

  “我认命。不过,老天爷让我有了个好哥哥。”

  “菜花,你高兴当民办教师,当哥的高兴。其实,干什么工作不重要,心中愉快就好!”

  “愉快!你约我来看电影,这不来了嘛!哥,我知道你为什么约我看电影。”

  “你知道啥?”

  “你想让我高兴呗!其实,你和刘站长、你爸离开松江村后,我心灵关闭的窗户就慢慢地敞开了。你说得对,人要有信心。有信心就开心。”

  姚向东连连点头。向东目光朝屋里扫视了一圈,抬腕看看手表说:“都快十二点了,我们去电影院买票,然后吃碗重庆小面,不能让妹子饿肚子呀!”说着,拉着菜花的胳膊往门外走。姚向东只要与菜花一块走,拉胳膊引路已经成了习惯动作,平时,菜花也没有什么感觉。反正,与向东是干哥妹,哥引路拉一下胳膊,随后就松开手。今天不一样,向东拉住菜花的胳膊一直走到门外面,这才松开手去锁门。锁好门,姚向东转过身,朝大院一指说:“这大院原来是部队的一个团部。1979 年对越反击战,这个团开到云南前线去了。这个团后来留在前线。这个大院靠县委县政府办公机关近,现在就成了县委家属大院。你看,篮球场,全是水泥的。穿过篮球场,从两个大花圃之间的小路上走过去,就是家属大院的门。门很宽敞,能开汽车进来。”

  “我来时看到了。”菜花为自己的干哥哥住在这么大的院子里感到自豪,“哥,这里都是大干部住的!你不简单!”

  “什么大干部,我就是个办公室副主任。走,到电影院买票去!”

  姚向东说着习惯性地拉住菜花胳膊往大门外走去。

  向东拉住菜花的胳膊,菜花心里生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刚走到大门口,迎面走过来一位腹部有些凸的中年人。姚向东下意识地松开菜花的胳膊迎上去:“刘书记好!”

  “有对象啦?”中年人是陵阳县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姚向东的顶头上司。

  “这是我干妹。”姚向东指指菜花说。

  “干妹?”

  “菜花,县里的刘书记。”姚向东指着刘立平副书记。

  菜花害羞地站在一旁,低着头:“刘书记好!”

  刘立平副书记望望姚向东,又看看菜花,哈哈地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姚主任,手不要松开呀!当心干妹跑了。”说完,朝大院里面走去。

  菜花脸红一阵,白一阵。菜花听得出刘书记的弦外之音,害羞极了。姚向东若无其事地又拉住菜花的胳膊:“菜花,放松点,你可不能怪我呀,城里大,不拉住你我怕你跑丢了。”

  菜花忍不住哈哈大笑。姚向东看到菜花这么开心,也笑了。姚向东这些日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高兴。

  姚向东请菜花到城里来看电影,其实就是表达自己对菜花的一种心境,这种心境说不出口。当然,还有另一层意思,姚向东请菜花看的电影的名字叫《卖花姑娘》,这是一部朝鲜影片,1974 年就介绍到中国放映。这部电影主人公在困境中奋斗不息的精神感动了无数中国观众。两人走到电影院门口。姚向东松开菜花胳膊说:“你站这儿别走开。我去买电影票。应该有余票。看完电影你还可以回鱼头村。”

  “好!”菜花点点头。

  菜花站在马路边,东张西望地看着路上的行人和来来往往的自行车、三轮车。偶尔还会有一辆军绿色吉普车鸣着喇叭开过去。菜花好奇的目光盯着吉普车,一直到看不见吉普车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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