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在钟林看来,叶庆生的检举十分重要,如果属实,就可以揭开“萧平之死”疑案的谜底。当然,要证明叶庆生的检举属实,必须找出那颗神秘的药丸。钟林经过一番思索,认为那颗药丸很可能被叶庆生妻子或女儿不经意地翻出,又不经意地扔掉了。为了证实自己这个推测,他和康进特地来到拘留所,再次与叶庆生见面,要求他给妻子写一张便条,内容如下:
芬:
现有一事拜托你去做:请打开主卧室写字台左边抽屉,里面放有一颗黄色胶囊药丸,外面是用白色卫生纸包裹着。如找到这颗药丸,将它交给钟警官。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勿挂念。另外:注意身体,照顾好女儿。
夫:庆生
XX年X月X日
钟林拿到叶庆生写好的这张字条,又与康进匆匆去找张芬。这次,他俩没有选择去叶庆生的家,而是去了张芬的单位。张芬在本市一家商场当售货员,比较容易接近,而且不会兴师动众。
张芬工作的商场规模较大,共有四层,钟林和康进一层一层去找,最后发现张芬在第三层售卖微型家用电器柜台。因为顾客不多,张芬一眼看见向她走来的钟林和康进,神色不由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朝周围看了看,然后朝钟林和康进点点头,脸上泛起略显生硬的笑容。她此时的第一反应是两位警官是来找自己的,而绝对不是来这里购买微型电器的。
“张芬同志,您在这里工作呀!”钟林微笑地招呼道。
“是的。”张芬明知故问,“您们买东西?”
钟林答非所问道:“这是庆生让我给您捎的。”说罢,把叶庆生写的那张纸条递给张芬。
“庆生写的?”张芬眼睛一亮,连忙接过纸条,目光在纸条上扫了一遍。接下去,她又仔细看着纸条写的每一个字,仿佛在辨认是否真的是丈夫的笔迹。
“那颗药丸是管什么用的?”张芬的眼里顿时流露出疑惧的神情。
“听说只是一颗治疗普通疾病的药丸。”钟林含糊地回答,接着,便询问道,“张芬,叶庆生托我询问您,是否在写字台抽屉里看见过那颗用卫生纸包裹的药丸?”
此时,张芬的目光朝天花板上瞄了瞄,头脑里仿佛在搜索着记忆。一会,她似乎记起来了,说:“钟警官,我好像记得春节前夕在家里打扫卫生时,曾将写字台抽屉里面的杂物进行了整理,不用的东西都被我扔掉了,那颗药丸也肯定被扔了。”
“您能确定见过那颗用卫生纸包裹的黄色胶囊药丸吗?”康进插言问道。
张芬点了点头,说:“确定。”停了一下,又强调道,“记得当时我从写字台抽屉里摸出那颗药丸,打开外面包裹着的两层卫生纸,一看是一颗黄色小胶囊药丸,以为是已经过期的感冒药,就把它扔了。因为我和叶庆生感冒时,服用的感冒药大多是这种黄色小胶囊药丸。”
“张芬同志,春节以后,你丈夫一直都没有再找这颗药丸吗?也就是说,他没有向你询问过那颗药丸不见了?”钟林问道。
张芬摇摇头,道:“没有。”又歉意地朝警官们笑了笑,说,“如果不是今天重新提起这件事,我早已经忘掉了。怎么?那是一颗什么药丸?很重要吗?”
钟林不便回答张芬的提问,却也不便拒绝回答,只好再次含糊地道:“听叶庆生说是一颗很普通的药丸。”
张芬用狐疑的目光盯住钟林,又问道:“既然是普通的药丸,而且可能又已过期失效,为什么庆生还专门写纸条托您们来询问?”
钟林迟疑了一下,微笑地看着张芬道:“张芬同志,我想这个问题不是你询问的范围吧?”
张芬意识到自己的提问已经涉及公安侦案保密范围,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多言了。”
正在此时,钟林的手机铃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叶总打来的。钟林便挥手向张芬辞别,和康进离开了三层小电器卖场,在乘电梯下到二层时,钟林接听了叶总的电话。
“是钟警官吗?我是叶总。”钟林的手机里传出叶总有点喑哑的嗓音。
“是的,我是钟林,叶总您有什么事情?”钟林问。
“唉,我要死啦!”叶总没头没脑地叹气道。
钟林听后,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连忙追问,“叶总,您怎么啦?发生了什么?”
“唉……”叶总又深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您现在有空吗?如果有空,请来公司一趟好吗?”
“好的,我马上就去。”钟林答允道。
挂了电话后,钟林满脸疑惑地望着身边的康进,说:“刚才叶总在电话中说的话你听到了吧,叶总说他要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他这么悲伤绝望?”
康进也猜测不透,只好回答道:“老钟,我们这就去叶总那儿,看看是怎么回事?”
钟林开车径奔大有集团公司总部,到了总部后,钟林询问值班室的老耿:“叶总现在办公室吗?”
老耿微笑地回答:“在哩。”
“发生什么事情没有?”康进忍不住问。
老耿一脸诧异,说:“什么也没有发生呀!”
钟林和康进也感到诧异,不禁面面相觑,然后向老耿点点头,便朝叶总的办公室走去。像往常一样,叶总办公室的门照例紧闭着。钟林抬起手,正欲敲门,忽然隔着门扇传出一声吼:“庆生如果坐牢,我们都不活了!”
钟林虽然多次来过叶总这里,能够辨别李京、工程科刘科长、齐长江等人的嗓音,但这个人的嗓音听上去却比较陌生。此时,钟林根据屋内那人说话的口吻,猜测出可能是叶总的家人或亲戚,至少是与叶庆生、叶总俩人的关系都是很亲的。
略迟疑了一下,钟林敲了敲门。办公室里传出一串脚步声,门拉开了。出现在钟林面前的不是叶总,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钟林怔了一下,目光从陌生人的肩头穿过,在办公室里扫了一遍,终于看到坐在宽大办公桌后面的叶总。
“我找叶总。”钟林对站在面前的陌生人说。
陌生人没有吭声,却站到门扇的一侧,示意让钟林和康进俩人进去。这时,叶总的目光飘过来,见来客是钟林,连忙站起,绕过办公桌,隔老远就向钟林和康进伸着右手。
“来了,老钟,辛苦啦!”叶总与钟林和康进握手,接着,便介绍起那位开门的男人道,“这是我的胞弟,以前在春江市一家国营厂工作,已经提前退休了。”然后,又将钟林和康进介绍给胞弟认识。
当叶总的胞弟听说两位来客是办理叶庆生案子的警官,脸上立即堆起笑容,又递烟又沏茶的,毫不掩饰对钟林和康进恭维之意。
钟林不愿意与叶庆生父亲谈案情,有意将话题转移到寒暄方面,询问叶庆生退休后的近况以及家庭情况等等。叶庆生的老父一心想探问儿子的情况,却又不便开口,只好心不在焉地敷衍着钟林。而叶总也对钟林的那些废话听得不耐烦,最终忍不住问道:“钟警官,我那个孬侄子现在怎么处置了?”
钟林想了想,如实回答道:“对叶庆生怎么处置,是检察院和法院的事情。”
叶总从钟林这句话中,似乎听出了不祥之兆,赶紧问道:“钟警官说是检察院和法院的事情,意思是我那孬侄子要被判刑的吧?”
钟林诧异地看了看叶总,反问道:“叶总还要问我?难道叶总心里没有数?”
叶总瞥了瞥胞弟,只见胞弟正拿眼狠狠地剜着他,叶总不由得身子微微一颤,转脸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钟林,说:“钟警官,我不起诉孬侄子,法院总不会判他的刑吧?常言道‘民不告官不究’嘛!”
“这个就要怨怪叶庆生自己了,当初叶总发现萧平从银行私自提取巨额钱款时,叶庆生就应该及时自首,或者私下向叶总说明情况,取得叶总的谅解,这样才可以自行销案。但叶庆生却错误地认为我们怀疑这笔钱是萧平藏起来了,而萧平又死无对证,抱着侥幸心理,企图蒙混过关。后来我们从叶庆生的家里搜出涉案存折,查找到叶庆生涉案的证据,起诉的主体不再是叶总了,而是市局的办案人员。”钟林耐心地解释道。
叶总听后,默然不语,而他的胞弟脸上也掩饰不住失望的神情。
“叶总,现在主要看叶庆生的态度了,如果坦白得彻底,或者对已知别人的犯罪情况积极检举,也会减轻量刑的。”
叶总大概从钟林的这番话语中听出言外之意,连忙问道:“莫非还有别人与我那孬侄子合伙作案的?”
“随着侦案的深入,案情最终会水落石出的。”钟林淡淡一笑,道。他没有直接回答叶总的提问,也不便明明白白地回答,但他所说的最终侦案结果,应该是有目共睹的。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叶总转身去接电话。他的胞弟大概觉得无趣,便向钟林点点头,小声说:“少陪了。”放轻脚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