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讯问叶庆生结束后,钟林和康进返回市局,商量如何去取叶庆生家里的那颗药丸。
康进说:“让叶庆生说出药丸藏在哪里,我们直接去取就是了。”
“万一叶庆生记忆出现差错,没有找到呢?”钟林遇到问题总是习惯地设想出各种可能。
康进不以为然地说:“那就扩大搜索面嘛。”
钟林道:“这样做不好,会增加叶庆生妻子和孩子的恐慌感,叶庆生被我们带走后,她们母女俩原本就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了,如果我们再押着叶庆生回家搜查,那就会再度使母女俩的心情和情感雪上加霜。”
康进撇一撇嘴角,道:“我们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管她母女俩怎样?”
钟林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我们虽然面对的是嫌疑人丑恶的阴谋、血腥的罪恶,但无论嫌疑人还是嫌疑人的家属,他们都是‘人’,都需要人性的关怀和温暖。我们做刑侦工作的,既要把他们深藏的罪恶挖出来,让他们受到法律的惩处,又要让他们感受到社会对他们的关怀,感知到社会并没有抛弃违法的人,期望违法的人改恶从善。”
康进听后,心里不由得受到震撼,想了想,对钟林说:“老钟,谢谢您的启发,我懂了。”停了停,便提议道,“我们实行‘人性化侦查’,把叶庆生的妻子和女儿先弄出去,然后带着叶庆生去他家里找出那颗药丸,这么做好吗?”
“好哇!”钟林欣然道,“我刚才有一个想法,就是去找叶总,把这件事告诉他,争取他的支持和配合,然后让他把叶庆生的妻子和女儿约去吃饭、游玩什么的,趁这个空隙,我们带着叶庆生去他家找那颗药丸。”
康进疑惑地问:“老钟,我们能把齐长江偷换降压药的事情,告诉叶总吗?叶总知道了小舅子要害他,还不闹翻天啦?”
钟林微微一笑,回答道:“肯定是不会把那件事告诉叶总的,而且,搜找药丸的事情也不能实说,在叶总面前只能含糊地说执行公务就可以了,叶总是一位聪明人,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恰好次日是周六,叶庆生的妻子张芬休息,女儿也不上学,叶总如果把张芬和女儿接到家里玩儿,这个理由比较适宜。俩人商量停当后,便由钟林先给叶总打电话预约:“叶总,我是市局的钟林。”
此时,电话那头的叶总客气地说:“是钟警官呀,来我们公司喝杯茶呀!”
“好啊,我马上就去。”钟林顺水推舟地道,“叶总现在集团公司吗?”
“是的,我在公司里。”叶总以为钟林仅在寒暄而已,想了想,便核实地问道,“钟警官真的马上过来吗?”
钟林用肯定的口吻说:“叶总,我有点事要找您谈一下。”
“好呀,我等着呢!快过来吧。”叶总回答。
钟林从叶总近乎急切的口吻中,知道叶总此时迫切地想要了解叶庆生的情况。今天上午,钟林便已经给叶总打了电话,说他们请叶庆生去谈话,可能要耽搁一段时间。算是给叶庆生请了假,也算是把叶庆生的情况暂时向叶总做了通报。
挂了电话,钟林便和康进一起开车去了大有集团公司总部。到达总部后,只见叶总已经坐在值班室等候他俩了。看见他俩来了,叶总离开值班室,笑着招呼道:“到我办公室去坐吧!”路过集团公司办公室时,叶总推开门,探头吩咐打字员王丽道:“小王,你来给客人沏茶吧。”
叶总把钟林和康进领进办公室后,便掩饰不住心中对叶庆生的愤懑,道:“叶庆生这个畜生,真是败家子!我把他当儿子对待,却不料他竟然背地里吃里扒外!”他不住地摇头,叹气,差不多要流泪了,“唉,老话说的一点不错,‘一斗米养个恩人,一升米养个仇人!’”
钟林见叶总近乎失态的模样,便劝说道:“现在还没有把情况搞清楚,正在调查取证,叶总暂时不要把话说死了。”这么一说,叶总的情绪果真渐渐平复下来。
“叶总,我们准备明天陪同叶庆生回家拿一件东西,因为拿了东西后,叶庆生还要和我们回去。如果他妻子和孩子在家里,看到叶庆生又要离去就不太好了,所以我们想请叶总以长辈的名义,邀请叶庆生的妻子张芬和女儿去您家里玩玩、吃饭什么的,然后我们趁这空隙去叶庆生的家取东西,您看好不好?”钟林用商量的口吻问。
叶总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好的。要不要我现在就给张芬打个电话?”
“可以呀!”钟林说。
叶总在手机上翻找着张芬的电话,但没有找到,这时才悟出根本就没有张芬的手机号。但又不能拨打叶庆生的手机,因为身在拘留所里的叶庆生,是不允许与外界联系的。想了想,他试着给弟弟打电话询问,弟弟总该知道儿媳的手机号吧。谁知弟弟却诧异地反问道:“你去问庆生呀,他不就在你身边吗?”原来,叶总的弟弟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被公安拘押起来了呢!
“庆生到外地出差了,正乘飞机呢,手机关机啦!”叶总编造了一个可信度很高的谎言。
果然,叶总的弟弟相信了,把儿媳妇张芬的手机号告诉了他。
叶总马上拨打了侄媳妇张芬的手机,说:“张芬,明天是周六,你休息吧?”
“是的。”张芬问,“伯父有事吗?”
“张芬,你大妈想你和小叶丽呢,要我打电话给你,明天周六上午去我家玩玩,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叶总以长辈的口吻说。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瞬,大概张芬不好拒绝,便答允道:“好的。”
叶总打完电话,转脸望着钟林,问:“老钟,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钟林连忙说:“叶总,以后没准还会有事找您帮忙的。不过,今天这件事我要谢谢您!”
“哎,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再说,您们也是为我做的嘛,要说感谢,我应该感谢您们才对!”叶总道。
说着话,叶总看看快到晚饭时间,便邀请钟林和康进到楼下的酒店吃饭,俩人婉辞了。
次日上午九点钟左右,叶总给钟林发来短信,说已经把张芬和小叶丽请到了自己的家里,叶庆生家里此刻没人。钟林回复道:“知道,致谢。”便和康进一起到拘留所,由两名看守民警将叶庆生带了出来,加上钟林、康进、老罗和小林等人,一起乘坐警车来到叶庆生的家。叶庆生身上携带着家里的房门钥匙,开了房门后,家里果然没人。叶庆生径奔自己专用的那只写字台,打开左边的那只抽屉,里面除了他喜爱的两本集邮册子,什么都没有。他拿出集邮册,伸出右手在抽屉里反复掏摸着,却仍然空空如也。
“我记得那颗黄色胶囊药丸用卫生纸包裹好了,放在这只抽屉里面的角落里,可是为什么现在不见了?”叶庆生一脸惘然。
“你是不是放在别的抽屉里了?”钟林提示道。
叶庆生又拉开写字台右边的抽屉,里面全都是零头碎脑的杂物,他把抽屉里的杂物一件件拿出来,放在桌面上。当所有的杂物都找出来后,仍然没有发现那颗药丸。钟林和康进也帮助寻找,但找遍了写字台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每一道缝隙都仔细搜寻了,也没有找着叶庆生所说的那颗黄色胶囊。
“叶庆生,你再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放在别的地方了?”钟林提醒道。
叶庆生想了想,摇摇头,道:“我记得很清楚,是放在左边这只抽屉里面的角落里。”
康进不禁抱怨道:“你既然把那颗药丸看成很重要的东西,藏放在左边抽屉里,那你为什么不把那只抽屉上锁呢?”
“我当时对老婆孩子打过招呼,不要她们去动抽屉的,她们都答应的。”叶庆生懊恼地说,“我以为她们即使拉开抽屉,也不可能发现那颗放在角落里的胶囊。退一步说,即使发现那颗胶囊,也不会引起重视的,以为那是一颗过期的没有效用的药丸。再说,即使对胶囊感到好奇,也不知道是管什么用的,所以不可能去动它。”
钟林对叶庆生的自我辩解感到好笑,说:“你找出这么多理由,难道她们会按照你的思维和理由去做吗?”
叶庆生尴尬地挠了挠头皮,自责道:“我真糊涂哟!”
钟林等人临时商量了一下,决定大家分头对两间卧室和厨房、卫生间、客厅继续搜找。这次除了搜寻那颗黄色胶囊,留有叶庆生字迹的字纸、资料、笔记本等,他们都翻看了一遍,对于可疑的字纸、笔记本和资料,钟林等人都登记下来,并让叶庆生当场签字,准备带回市局当作侦案资料进行研究。
结束后,钟林等人尽量将房间里的摆设、杂物等恢复原状,不让叶庆生妻子和女儿发现他们曾经来家里动过。
两位看守民警重新把叶庆生带回拘留所,按照相关程序,叶庆生的案子很快要进入审理阶段,马上要对他开出刑事拘留证,并向其家属发出书面通知。同时,还通知家属可以聘请律师。而在正式刑事拘留期内,是不允许家属面见本人的。
钟林等大家全部离开叶庆生的家后,给叶总发去四字短信:“任务完成。”叶总也很快回复了一句:“这里一切安好。”钟林看到叶总的回复后,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不知道是为叶庆生的妻子女儿难过,还是为没有真正完成此次任务而内疚。大概这两方面的原因都有吧,叶庆生原本一家三口生活得十分幸福,却因为私欲膨胀,轻易毁掉幸福。至少是眼前的幸福安宁的生活被打破,至于以后,那只是未知数,谁也不知道会怎样。
而使钟林感到不开心的第二个原因呢,也让此时的钟林陷入困惑之中:究竟叶庆生所说的那颗神秘的黄色胶囊药丸实有其事,确实被他收藏在家中写字台抽屉里了,还是纯属叶庆生杜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