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庆生,当你指使萧平提现这笔钱款时,没有想到是犯了‘职务侵占罪’吗?”钟林问。

  “没有。”叶庆生说,“我刚才说过了,这笔钱是我应该得到的。”

  钟林驳斥道:“即使依照你说的理由,你也应该事先征求叶总的同意才对,从程序方面来说,提取集团公司的资金,必须由总经理批准签字才能生效,否则就是违法。再说,此事发生后,市局经侦科人员去你们集团公司调查,那时你就应该主动向调查人员说明此事,而你依然瞒住真相。这说明你惧怕受到法律惩处,怀着侥幸心理。”

  叶庆生的嘴巴张了张,似乎觉得无法狡赖了,便低下了头。

  “提现钱款后,你感到了害怕,又担心萧平说出去,对吗?”钟林继续讯问道。

  叶庆生摇摇头,说:“不,我一点也不感到害怕,也不担心萧平说出去。”

  “为什么不担心萧平说出去?”钟林问。

  “我刚才说过,萧平自始至终以为是一次正常的财务活动,他毫不怀疑这笔钱是我私自扣下来了。”叶庆生解释道。

  钟林皱了皱眉头,再次驳斥道:“平时你们集团公司大额的资金流动,难道不是在银行户头上划账吗?你让萧平提取那么多现金,是正常的吗?”

  叶庆生辩解道:“开发商买下地块后,就要把地块承包给项目经理去盖楼,项目经理也就是俗话说的工头。资金雄厚的工头会自带资金来开工,但有些资金不太雄厚的工头会让开发商垫付一部分开工资金,用于购买材料、雇佣工人的花费。这些垫付的资金通常使用现金,因为工头使用起来方便,不必再去银行提现。”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瞥了瞥钟林,似乎在观察钟林的神情反应。接着,又补充强调道,“这是我们业内的习惯做法,钟警官如果不相信,可以找几个开发商询问一下。”

  钟林道:“这件事我们会核实的。”

  在一旁记录的康进忍不住了,插言讯问道:“叶庆生,你前一天让萧平提取巨款,第二天萧平就跌入窨井死了,这个怎么解释?”

  叶庆生脸上显出恐惧的神情,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知道您们要这么问的,其实那只是偶然的巧合,我让萧平提现与萧平跌入窨井根本不相干。起初,齐长江打电话催我去销售公司对账,我因为正巧要参加叶总召集的会议,便叫萧平代替我去对账。萧平去后不久,齐长江又打来电话催促,我告诉齐长江说已经让萧平代替我去对账了,齐长江说没有见到萧平,我以为萧平临时办一点私事耽搁了时间,就让齐长江再等一会。

  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又接到齐长江的电话,说萧平仍没有来,我拨打萧平的电话,萧平关机了,我感到奇怪,却又一时无法确定萧平究竟干什么去了,只好向叶总打了声招呼,亲自去销售公司财务科对账了。对账回来后,仍然不见萧平的踪影。后来,才知道他失踪了。再后来,听说警察在春光湖发现了萧平的尸体,并侦查出萧平是从销售公司附近的窨井失足跌下去淹死了,然后尸体被下水道的流水冲到春光湖里了。”

  钟林盯住叶庆生的脸,捕捉着他此刻的神情变化,即使是稍纵即逝的细微变化,也逃不出钟林的眼睛。一会,钟林大声讯问道:“叶庆生,我问你,萧平死亡后你是怎么想的?你怀疑是谁干的?”

  叶庆生连忙道:“钟警官,我实话实说吧。当我听说萧平死了后,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因为提现巨款的事情可以栽赃到他头上,死人是不会爬起来与我对质的。我顶多犯了管理不善的错误,而且那笔巨款可以一分不少地据为己有了。但后来,却又听说警方侦查出萧平是跌入销售公司附近的窨井里死的。我就纳闷了,因为我被齐长江催促去销售公司对账时,也是经过那条小路的,并且也踩着窨井盖板走过去的,可是,那窨井盖板是很结实的呀,怎么我没有跌入窨井呢?

  后来,我还为了此事特地去察看那个窨井,发现窨井盖板与小区内其他各处的窨井盖板是一样的,也是用钢筋混凝土浇筑的,而且也像使用了一段时间,并非是新换上的。我就怀疑是有人在萧平准备走那条小路之前,就把窨井盖板换了。”

  康进又急不可待地追问道:“叶庆生,你怀疑是谁换了窨井盖板?”

  叶庆生转过脸,看了看康进,忽然用一种愤激的口吻道:“弱智也会猜想得出来,这种事情肯定是齐长江干的!他打电话催促我来销售公司,知道我要经过那条小路,而且必然要从窨井盖板上走过,就事先把窨井盖板换了,目的就是要我跌入下水道淹死。谁知,叶总临时通知我去开会,我就让萧平去了,躲过了一场劫难。——也是我命该不死呀!”

  “你猜想齐长江要害你,为什么是齐长江?而不是别人?”钟林问。

  叶庆生脱口而出道:“这还用说吗?齐长江做梦都想继承叶总的位子,想要把集团公司据为己有,只有我是他最重要的竞争者了,如果我死了,他顺理成章地当上集团公司的老总啦!”

  钟林道:“你刚才不是说叶总要改变集团公司家族管理模式,撤换你们这些中层管理的亲戚吗?怎么会又让你或齐长江继承他的位子呢?”

  “还有资产呀!”叶庆生没头没脑地嚷起来,“集团公司偌大的家当给谁呢?如果我死了,不就少了一个人与他争夺集团公司的资产吗?”

  “叶庆生,你怀疑齐长江害你,有没有证据?”钟林提高嗓音道。

  叶庆生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看着钟林道:“有!他不仅要害我,还要害我伯父叶总。我怎么发现齐长江要害我伯父呢?去年十月的一天,我去伯父的办公室,见办公室里有齐长江和一位名叫张定友的员工,他们正与我伯父商谈卖楼方面的话题,我进去后,俩人就走了。我发现伯父两颊涨红,因为伯父有高血压病,我猜测伯父的高血压病犯了,就提醒伯父赶快服药降血压。但伯父回答说刚服了药。

  我感到奇怪,询问伯父有没有头晕的感觉。伯父说不仅头晕,还夹杂着头痛的感觉。我赶紧找出血压仪,给伯父量了血压,只见高压是一百九十,低压是一百一十,我问伯父为什么刚刚服了降压药,怎么不降反升了?伯父也感到奇怪,说刚才是齐长江侍候他服药的,水是齐长江倒的,降压药也是齐长江帮他从橱柜里取出来的。我听后,心里就怀疑齐长江来了一个‘狸猫换太子’,偷换上含有咖啡因的药品,吃下后,血压不但没有降下,反而升高了。我劝伯父重新服用降压药,并加大剂量,这才把血压降到正常水平。”

  “叶庆生,你说齐长江偷换含有咖啡因的药品给叶总服用,只是怀疑而已,有证据吗?”钟林问道。

  “有,我当时留了心,仔细察看了伯父的办公桌和摆放降压药的橱柜附近,最终在橱柜的一只脚旁发现了一颗黄色胶囊,我偷偷将这颗黄色胶囊收藏在口袋里,后来找一位医院的朋友辨认,原来是‘去氧肾上腺素药’,这种药品是低血压患者服用的,目的就是快速提升血压。”叶庆生不紧不慢地说着。

  “那颗药丸你保存了吗?”康进插言问道。

  “当然要保存好。”叶庆生的回答中流露出一丝得意。

  “你当时没有及时向叶总说出这件事吗?”钟林接着问道。

  叶庆生回答:“没有。”

  钟林钉问道:“为什么?”

  叶庆生道:“因为我当时叮嘱伯父了,以后服药时一定不要让别人插手代理,要亲自动手服药。另外,一定要把降压药收藏好,或随身携带,不能乱放乱摆。这些话实际上也是在提醒伯父,不要让坏人有可乘之机。”

  钟林又问道:“你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话,为什么不向叶总明说齐长江偷换了降压药?”

  叶庆生迟疑了一下,回答:“我当时确实要把齐长江偷换降压药一事告诉伯父,但一转念,觉得此事说出去会引起很多麻烦,一是齐长江可能要直接吵上门来,弄得我和家人不得安宁。二是我的安全得不到保障,齐长江可能一不做二不休派人杀掉我。反复权衡后,我决定暂时将这个秘密藏起来,只对伯父做了暗示,即使如此,也没有向伯父暗示齐长江要害他。”

  钟林又问:“此事你告诉了谁?”

  叶庆生想了想,回答道:“这件事发生后大约十几天吧,陈忠林来总部找叶总谈工作上的事,我把他喊到我的办公室,向他透露了这件事。起初,陈忠林不相信齐长江要谋害叶总,又听我说齐长江拿来偷换降压药的胶囊药丸是‘去氧肾上腺素药’,这种药品是低血压患者服用的,目的就是快速提升血压,陈忠林这才相信了。但他要求我看在亲戚面子上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以免在集团公司中引起人心惶惶,还担心齐长江会因此会坐牢,我一想也对,就没有声张出去。”

  “你还对谁说了这件事?”钟林盯住叶庆生的脸,那一对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对方的内心。

  叶庆生摇摇头,道:“除了陈忠林,没有再对别人说了。”

  “为什么只对陈忠林一人说出这件事?”钟林继续讯问道。

  “在大有集团公司中层管理者中间,只有我、齐长江和陈忠林三人与叶总沾亲带故,算是一个家族的吧,在利益上,有时候我们三人是相连的。现在齐长江要谋害叶总,显然是想夺权,如果夺权成功,我和陈忠林就要滚蛋。如果夺权不能成功,齐长江的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我,因为我在集团公司的身份、地位比陈忠林要高一点,与叶总的血缘也比陈忠林近一些。所以,当我发现齐长江要谋害叶总时,直觉告诉我也与叶总一样处在危险境地,为了自救,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陈忠林,目的是希望陈忠林站在我这边。”叶庆生解释道。

  讯问接近尾声时,钟林语气凌厉地道:“叶庆生,依照你所说,去年十月的一天,曾发现齐长江偷换叶总的降压药片,使叶总的血压突然升高,幸亏被你及时发现,服用降压药后才使叶总转危为安。——属实吗?”

  “属实!”叶庆生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再问你,你刚才说已妥善保存齐长江用来提升叶总血压的胶囊药丸,是吗?”

  “是的。”

  “你能不能把那颗胶囊药丸找出来?”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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