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生,昨晚我想了一夜,人活在世上,没有不做错事的。既然我们已经做错了事,就不能一错再错了。”张芬一边啜泣着,一边继续劝说丈夫,“我在想,既然钟警官认为你还有其他问题没有说出来,那他们没准已经掌握了证据,不然的话,钟警官会这么叽叽磨磨地非要你继续交待吗?”

  叶庆生没有吭声。

  张芬见丈夫不再说话,以为自己的劝说起到了效用,便没有再说下去,夫妇俩相对无语。一会,还是叶庆生打破了沉默,说:“芬,这几天我可能暂时不能回去了,你要把小叶丽带好。”

  张芬的眼里又冒出了闪亮的泪花,但她强忍着没有哭泣。这时,看守民警看了看墙壁上挂的壁钟,对叶庆生道:“时间已到,回去吧。”

  叶庆生应声站起,与妻子点头告别。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接见室门口时,张芬突然双手掩面,泪水从指间溢流出来,顺着手臂无声地流淌着,而略微瘦削的两肩,在剧烈地颤抖着。

  这时,钟林等人走了进来,见此情景,都没有说话,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几分钟后,张芬才渐渐平静下来,拿出手帕揩抹着脸上的泪水。

  “张芬同志,先喝点水吧。”钟林拿来杯子,倒了一杯开水递给张芬。

  张芬没有拒绝,接过杯子,残留泪痕的脸上泛起生硬的笑容,小声道了谢。

  “张芬同志,我们现在送你回家吧。”钟林说。

  张芬点点头。

  康进开车,钟林陪同,将张芬送到家里。路上,张芬开口道:“钟警官,刚才我与老公谈了,询问他有哪些问题没有交待清楚?他说没有,还向我赌咒发誓呢!”

  钟林微笑地说:“张芬同志,你辛苦了。”这句话既是对张芬的安抚,又暗示着对张芬刚才说的话的肯定。

  当钟林向张芬告辞时,张芬仍然追问:“钟警官,能不能尽快把我老公放回来?”

  钟林无可奈何地支吾着,无法明确回答张芬的这句话。在返回市局的路上,康进感慨地说:“现在法盲真的不少,连张芬那样有点文化的女人在法律上也显得很无知,明知老公犯了职务侵占罪,还想要求尽快放回家,这可能吗?”

  钟林笑着替张芬开脱道:“张芬的要求虽然从法律的角度看似无知,但从感情角度来看,却能够理解。当然,感情是不能代替法律的。否则,要制定法律干什么?要法官、警官、监狱干什么?”

  康进赞同道:“可惜现在很多人行事仅凭非理性的欲望、感情,在欲望、感情的支配下,一时冲动就逾越了底线。”

  钟林和康进返回市局后,再次打电话将老罗和小林喊来,四人在一起商量下一步行动。康进说要将叶庆生职务侵占一案与萧平之死案串在一起,从中打开两件案子的突破口。而老罗和小林是从事经侦工作的,此时从经济犯案的角度,为钟林提供侦查思路。

  “老钟,我们不妨这样大胆推测‘萧平之死’可能是叶庆生串通齐长江灭口,或者,叶庆生当时在接到齐长江催促电话后,预料到齐长江可能要陷害他,便让萧平做了替死鬼。一来灭口,二来可以借此嫁祸与齐长江,借我们的刀搞掉对手齐长江。”老罗推断道。

  “对,我赞同老罗的推测。”小林补充说,“叶庆生可能承诺将提现的巨款分一部分给齐长江,或承诺退出竞争集团公司老总的职位,换取齐长江的合作,在窨井上设置陷阱置萧平于死地。”

  钟林马上否定了小林的这个推测,说:“我听到石雨的反映,前两天,齐长江和叶庆生在集团公司总部吵得凶得很,还差一点动起了手。我也听到集团公司的一些员工反映,他俩一直明争暗斗,堪称是死对头,叶庆生不可能冒着被齐长江在叶总面前告密的危险,与齐长江合作搞掉萧平。”

  尽管这个推测被钟林否定,但小林心里却不服气,换了一种推测:“也可能是叶庆生知道齐长江要打电话催他去销售公司对账,预先去窨井那里做了手脚,然后,当齐长江打来电话时,便让萧平代替自己去对账,结果跌进下水道。”

  钟林听了,觉得小林的这种推测不失为新鲜,便问道:“小林,依照你刚才的推测,是叶庆生制作了假窨井盖板?”

  小林点点头,道:“是的。”

  “人证?物证?”钟林继续质询,“你一样证据也没有,只有主观推测,能破案吗?”

  “如果我们觉得这个推理合乎逻辑,就可以积极去寻找证据呀!”小林振振有词地道。

  钟林摇头道:“如果我们破案都依赖于主观推测,而不是依赖于对现场和当事人进行调查,就会陷入一个又一个迷圈中。”

  小林思索着钟林的这番话,一会,便又问道:“老钟,您的意思是要我们都到大有集团公司寻访调查?”

  钟林摇摇头,说:“现在我们不是已经侦破了叶庆生职务侵占案吗?这是一个不小的胜利,不过,下一步侦破萧平之死案可能更困难,所以我们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萧平之死案也许与叶庆生职务侵占案有联系,也许彼此并没有什么瓜葛。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叶庆生职务侵占案的侦破,对于萧平之死案的嫌疑人都是一个极大的震慑。如果我们没有一点线索,就大张声势地下去调查,反而会打草惊蛇。”

  四位警官讨论了一番,决定先讯问叶庆生,看看能否从他身上有所突破。次日上午,钟林和康进来到拘留所,办理了相关讯问手续后,被安排到一间讯问室等候。一会,两位看守民警把叶庆生带来。因为还没有开出刑事拘留通知,此时叶庆生仍没被戴手铐,也没被剃光头穿号服,与昨天不同的是,今天看守民警将他带到讯问室,而不是接见室。

  叶庆生一进讯问室,就感觉这里与接见室的氛围大不相同,首先是悬挂在墙上的八个通红大字的标语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其次,是身旁多了一位神情威严的看守民警。此外,坐在十几米远的桌子后面的钟林和康进面前,都摆放着笔和本子,显然摆出了讯问的架势。

  钟林按照讯问的程序,依次讯问了被讯问者的姓名、年龄、职业、工作单位、籍贯等等。叶庆生一一做了机械的回答。接着,讯问转入实质性的内容。——

  “叶庆生,你是如何指使萧平到银行私自提取三百万元钱款的?”钟林问。

  叶庆生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此时他稍一思索,便回答道:“去年,伯父曾对我说要改变集团公司家族管理模式,从社会招聘管理人才,对集团公司实行现代化企业管理模式。不久,伯父通过一位朋友的介绍和推荐,录用了李京来集团公司担任副总经理一职,虽然只是分管工程、经营销售等方面的工作,没有涉及我分管的财务工作,但我从此时刻感到会被取而代之。因此,我便谋划着从集团公司财务上弄一笔钱,然后寻找机会单干。”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来,瞥了瞥正在倾听的钟林和正挥笔记录的康进。

  “继续说下去!”钟林催促道。

  “上个月,我见伯父已经下决心撤换集团公司家族管理者,不用说,自然包括我在内哟,所以我加快步伐,对萧平假称集团公司要付给项目经理现金,要他拿着财务印章和我本人的印章去两家银行提现。我要求提现的钱款越多越好,但当天由于两家银行都没有太多的现金,只提取了三百万元。萧平提现后,按照我事先对他的吩咐,他马上用银行前台的电话向我告知了此事。我接到电话后,与他约定了接头地点,然后赶过去拿了那笔巨款,对他谎称去项目经理那里。其实是乘坐出租车在街上兜了一圈子,然后送回家里,藏在洗衣机里。”叶庆生交待说。

  “你后来怎么又以妻子张芬的名义存储在银行里呢?”钟林追问道。

  “晚上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妻子,并把藏在洗衣机里的钱指给她看,她当时就吓慌了,劝说我把钱还回去。我说这钱是伯父的,伯父的钱也有我的一部分,因为我跟着伯父干了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按照道理,伯父赚的钱应该分给我一部分的。妻子听了这话,就不再害怕了,不过,她还是要求我对伯父明说出来。我说如果现在对伯父明说出来,伯父肯定要我还钱。不如等我不在集团公司干了,再找一个适当的机会告诉伯父,到那时生米煮成熟饭,伯父也没有办法了。我这么一说,妻子就默许了,但她觉得那么多的现金放在家里,即使不被搜去,也可能被盗贼偷去,反正不安全。我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和她商量后,就以她的名义存储在银行里,并把存折缝进女儿的书包夹层里。同时还向女儿打了招呼,目的是要她不可把书包乱扔乱放,以免书包遗失了,那就惹下麻烦啦。”叶庆生一口气说出了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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