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钟林思索一下,说:“下一步我们有两件事要马上去做,第一件事是把叶庆生犯案的事情通知叶总;第二件事是要在叶庆生身上‘挖’一下,看看能否发现与‘萧平之死案’串联一起的线索,如果能发现线索,那就太好了。反之,那我们就要立即另辟蹊径,寻找新的线索。”
石雨听后,觉得钟林所计划的那两件事,似乎都没有自己的份,而自己目前的侦查工作又遭遇到了瓶颈,便困惑地向钟林请示道:“老钟,我目前仍在销售公司做卧底,先后对齐长江和陈忠林做过侦查,但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下一步我该怎么做呢?”
“有一句古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以前在侦案时也遇到过像你今天的情景,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感觉走投无路了,但经过仔细梳理,忽然又发现了线索,而这个线索也许就是我们所要的!”钟林说。
石雨若有所悟道:“那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啦!”
“对,干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既要细心,注重一切细节,更要有耐心,最能考验侦案人员的意志和毅力。”钟林以老资格的侦查员口吻向石雨传授体会和经验。
钟林是春江市人,高中毕业后进了一家集体性质的工厂当工人,一年后从工厂当兵,脱下工作服穿上军装。在部队里摔打了几年,复员后被安排在春江市刑警队当一名刑警,一直干到副大队长。他曾在省警校进修了两年,恶补了刑事侦查方面的理论知识。后来,为了提升文化修养,钟林还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挤出时间自修了大学中文专业,读了不少书。
这么多年来,钟林负责或参与的各类刑事案件数不胜数,其中不乏省厅直接催办的大案要案,但钟林凭借忠诚、智慧和经验,都使案件最终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业内人士都称呼他是“钟神探”,但他讨厌这个“美称”,只要别人嘴中善意地冒出这个称呼,他就拉下脸孔,毫不客气地把对方“克”一顿。确实,钟林连别人喊他的职务称呼,他都不允许,岂会容忍别人喊他“神探”呢?!对于素怀平常心的他来说,让别人把他当成一位平平常常的人、普普通通的刑警,是最好不过的了!
刑侦大队的新老警员都知道,副大队长钟林在处置案件过程中,十分重视侦查实践,但在侦查手段和设施有限的情况下,可以大胆运用推理思维,指引和侦破案件。当然,这种推理,也必须建立在侦查实践上,绝对不能没有侦查实践做基础,然后凭借主观想象天马行空地胡乱“推理”,那样的所谓“推理”,是要坏事的。
警官们将叶庆生从家里“请”去市局的当晚,钟林便将几个人做了分工,石雨仍像以前那样在销售公司做卧底,继续寻找新线索。康进与老罗、小林三人去讯问已被拘押的叶庆生,力图从叶庆生那里打开突破口。两边共同“发力”,看看有否新的进展。
次日上午,钟林给叶总打了电话,说要立即约见他。叶庆生被市局警官们“请”去的消息虽然已经传开,但大家却瞒住叶总,担心他听后会承受不了。而且,大家也知道市局会将此事通知他的,既然如此,谁也不想当这个“传话筒”。
钟林为了大有集团公司发生的两件案子与叶总晤面了几次,叶总自然对这位警官不陌生。此时,叶总听了钟林的约见电话后,还以为是为了案子的事情,马上答允道:“钟警官,我这就去总部,半个小时后您来我的办公室吧。”叶总还在家里呢,晚上因为应酬或打麻将睡得迟,早上也起床迟,通常到八九点钟才起床。
叶总洗漱一番,喊来小赵,开车把他送到总部上班。进了办公室,热水瓶里已经灌上了开水,他给自己冲了一瓶麦片,一边喝一边等待钟林。一会,钟林果然来了,握手之后,钟林把昨晚去叶庆生家搜到巨款存折一事告诉了叶总。
“什么?是庆生干的?”叶总大吃一惊,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钟林,嘴巴张开着,半天没有合拢。
“是的。”钟林点点头,用肯定的口吻说。打开自己的手机,送到叶总脸前,让他看手机拍摄的以叶庆生妻子之名开户的巨款存折图片。
“张芬!是不是与我侄媳妇同名的女人?”叶总心存侥幸地问。
“这可能吗?”钟林眼中闪烁着一缕讥讽的笑影,“这份存折被叶庆生缝在女儿叶丽的书包布夹层里,如果不是存折上的名字不是你侄媳妇,你侄子能弄到这份存折吗?更何况他也不会将存折缝在女儿书包夹层里呀!”
叶总听后,沉默了一下,自语般地道:“没想到这个畜生竟然干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唉,我是白白对他好了!”想了想,问,“钟警官,这个畜生会判刑吗?”
“很可能。”钟林说,“叶庆生此案应归于‘职务侵占’罪,且数额特别巨大,如果判刑,可能在五年以上。”
“五年以上?完蛋了!他完蛋了!”叶总喃喃自语,“若果真这样,我那个弟弟就要找我拼命啦!还有我那个侄媳妇,她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哟!”
钟林安慰叶总道:“叶总,您可以动员侄媳妇等家人做叶庆生的思想工作,让他主动交待一切不法行为,这样对减轻他的量刑会起到一定的作用。”
叶总此时大概被钟林这句话提醒了,抬起眼睛盯着钟林道:“钟警官,如果公司全力保他,您们会不会免于起诉他?把他放了?”
“叶总打算怎么‘保’他?”钟林问。
“比如说,公司不举报叶庆生‘职务侵占’罪,等等。”叶总解释道,“俗话说‘民不告,官不究’嘛!”
钟林淡淡一笑,说:“公安机关人员已经介入了,并在现场搜出了物证,在这种情况下,公司能保住嫌疑人吗?”
叶总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一声:“唉,这个畜生完蛋了!”
钟林趁机又将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请叶总发动叶庆生的家人做他的思想工作,让叶庆生彻底坦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叶总想了想,问:“那个畜生不是已经被关起来了吗?我们怎么做他的思想工作?见不着他呀!”
“我们会安排时间和地点让他和家人见面的。”钟林说着,又朝叶总瞥了一眼,“当然,我们也会有人在一旁‘陪’着。”
叶总略一思索,道:“我去和侄媳妇商量一下,看看是我去谈合适,还是侄媳妇去谈合适,或者是我弟弟去?”
钟林点点头,欣然道:“好的,叶总抽空与他们商量一下,先让谁去和叶庆生谈,确定好了后,我们再安排时间。”
商量停当后,钟林就告辞了。匆匆赶回市局后,钟林马上打电话给康进:“现在还在讯问室吗?”叶庆生被带离家里后,只在市局停留片刻,就办理好相关拘押手续被警车送到拘留所了。
这时,电话那头的康进回答道:“对,我们还在讯问叶庆生呢,您现在来这里吗?”
“我不去了,你办完了就来市局,我在这里等着。”钟林吩咐。
“好的。”康进道。
约莫一个多钟头后,康进来到市局刑侦大队办公室,从提包里抽出一份笔录,递给钟林:“老钟,这个家伙就是一只烂鸭子嘴硬,死活不承认是自己占有了提现的钱,却说是萧平借他妻子名义开的银行户头,萧平开了存了钱后,就把存折暂时让他保管。”
钟林皱起眉头,说:“叶庆生说这话也不觉得可笑吗?明显不能自圆其说!他作为集团公司财务科的科长,却听凭副科长拿着集团公司财务印章去银行提取巨款,同时还让他以自己妻子的名义在银行开户存款。这还不够,叶庆生竟然还代他藏匿保管这份存折!——这符合逻辑吗?”
“是呀,这家伙就是在撒谎嘛!”康进赞同道,接着,他轻叹一口气,“我们与这家伙缠斗了整整一个上午,在三、四个钟头中,这家伙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说那份存折是代萧平保管的。要说错,是为朋友仗义才犯这个糊涂,却死活不承认自己犯了职务侵占罪。”
钟林听后,不禁又气愤又无奈:“由此看来,这个家伙确实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无论说的什么都是漏洞百出,比如他说自己是为朋友仗义,才同意萧平以妻子张芬的名义在银行开户,并冒险代为萧平保管存折。那么,即使从情谊方面来说,是萧平与他关系亲近一些,还是叶总与他的关系亲近一些?答案当然是后者。从这一点来看,叶庆生的辩解有悖常理,不值一驳。”
康进连连点头,赞同道:“是的,叶庆生现在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妄想以百般狡辩来洗脱自己的罪责,逃脱法律的惩罚。”说罢,他指一指钟林手中的那份笔录,提示道,“老钟,您先看看笔录吧。”
钟林刚才只顾着与康进评论叶庆生的恶劣态度,还没有翻阅手中的笔录,听了康进的提示后,便低下头仔细翻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