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这辈子最大的荣誉是什么时,老康想都没想回答我:“我受到过军委总部首长的接见,你相信吗?”

  我一听眼睛一亮:“真的?是哪位领导啊?”

  老康淡然地告诉我:“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军委副秘书长,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余秋里。”

  乖乖,这得多大的荣誉啊……我有些激动。这时老康忽然问我:“我以前没有提过吗?”我忙挥挥手说:“没有,绝对没有,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都要告诉我,因为我以后要告诉广大读者的。”

  老康并没直接回答我,而是自言自语地说:“余主任不仅是我军著名的高级将领,他还有一个身份其实外面根本不知道,他还是一名参战干部的父亲。他的儿子余浩就是我们团的副政委,人家也是独子,还是国家和军队领导人的独子,人家不也上了战场吗?因此我有什么可以骄傲和吹嘘的。像这样的首长、这样的儿子他们才是真正的一代英豪。我很荣幸和他的儿子余浩副政委一起走上战场,准确地说,我是余主任儿子余浩副政委的兵。能够和这样的高干子弟一起上战场,我感到非常自豪。”

  我赶紧上网查找,余秋里是1929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的老革命,红军长征途中,在贵州威宁县则章坝掩护军团西进的战斗中负重伤,仍坚持北上,中途被截取左臂,从此永远失去了一只臂膀,与著名战将贺炳炎彭绍辉、晏福生、左齐、朱声达、苏鲁、陈波、彭寿生、彭清云、童炎生、廖政国一起被称之为新中国12位独臂将军之一,是新中国开国中将,曾经担任郭解放军总后勤部政委、石油工业部部长、国家计委主任、国务院副总理。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中共中央军委副秘书长、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顾问委员会常委等重要领导职务。是我国和我军重要的领导人之一,能够在老山前线被这样的领导和首长接见,实在是可以很值得一说的荣耀,然而老康却很少提起过。

  余秋里一生有五个孩子,其中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而唯一就是老康的副政委余浩,小名叫做方方,作为唯一的儿子他从小就向父亲看齐,一心想要成为像父亲那样为国尽忠的军人,长大后他参军入伍。

  网上有关余浩的故事有过这样的描述,说在对越作战的时候,余浩已经被批准转业,还没有回北京就被父亲余秋里叫停返回部队。不止如此,当听到余浩仍然留在总政的某部队后,余秋里十分生气,一定要把他调走。之后余浩去基层部队当了参谋却依旧得不到父亲的首肯,直到他亲自上了前线作战余秋里才满意,自此之后他便一直身先士卒和普通士兵们一起冲在最前面。

  由此可以看到余浩应该是战前下到老康他们一军一师一团担任副政委的,以后余浩成为了解放军总参的一名高级军官,拥有少将军衔。

  看完这对军中父子兵的故事,我心里充满了敬意和感慨,或许这就是我们这支人民军队的胜利之本,官兵一致,干部身先士卒,我为老康和我自己都曾经是这支光荣之旅中的一员而无比自豪。

  老康说他是春节前接到团里通知,说军委首长要来前线接见参战部队团以上干部,其中还有少数优秀战士代表。按照上级的指示和规定,只有少数一等功获得者有资格列入首长接见名单,而实际上了很多一等功获得者都已经牺牲,或者重伤残正在接受治疗。因此像他这样毫发无损的一等功的确不多,因此他入选首长接见名单也就不足为奇了。

  老康告诉我,当时他并不知道军委首长是哪位,接到通知后,他被连队用汽车送到团指,换了一套新的军装,团长陈传发、政委赵传喜和政治处李法堂主任接见了他,并且让他与他们团首长一起乘车前往军指挥部。

  这个叫落水洞的地方,在老山轮战期间可是赫赫有名的地方,这个原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边境小村落,因为当年这里是收复老山及老山防御、轮战时期军指挥所所在地。资料显示,当年我军各参战部队的军级机关各部门和战地医院等重要军事机构都设置在这里。1984年12月9日陆军14军将指挥权移交给军区陆军第1军,一军指挥所同样开设在落水洞。

  网上搜索到一些参战老兵拍摄的落水洞照片和视频,正如介绍的那样,落水洞作为1984以后我军老山作战最高指挥机关,离麻栗坡县城东南方向大约12公里的地方(1984年以前的前指设在靠近天保的曼棍洞)。轮战结束后,从这里走出多位共和国将军,其中我们就有一军的傅全有、史玉孝、冯金茂、吴铨叙、李乾元、石磊以及常万权、钱树根、周美华、徐粉林等一大批著名战将。

  说是军指挥部,其实就是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小山村,一些低矮的水泥平房据说还是前面的参战部队建造的,初期这里的军指挥机关、包括野战医院都是在野战帐篷里的,因为这里的天气潮湿,经常下雨,因此工作和居住环境十分恶劣,后期紧急抢修建造一些坚固的钢筋水泥建筑,于是这里就成为已一批又一批轮战部队军指挥机关。从某种意义上讲,落水洞军前指几乎成为了老山指挥中枢机关,好比当年解放战争的西柏坡一样,成千上万的电报和作战命令,都是从这个原本毫不起眼的地方发出的。

  那栋两层楼的建筑算是这里较为奢华的建筑了,这里是军首长居住和指挥的地方。我可以想象得到,老康作为一名普通的战士,在远离军指的阵地作战,如不是获得一等功,他这辈子都不敢想象自己能够在轮战结束离开前,能够与团首长一起前往以前只是在电报和传达命令时听到的“落水洞”三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如今他不仅要去落水洞,能够见到军首长们,更难以置信的是,他还要和团首长们一起受到军委首长的接见,老康的心里是异常激动,他把手轻轻放在胸口,一遍又一遍抚摸着胸前的一等功勋章。那些没有远去的惨烈战斗场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禁不止热泪盈眶,他怕首长看到,就低头悄悄抹去眼泪。忽然一双手轻轻拍了拍他,他赶紧抬头,看到了团政委赵传喜亲切的目光,身旁的其他团首长也都一个个无比深情地望着他。老康忍不住再一次落泪了,此刻他感慨万千。

  在落水洞军指挥部,老康和其他几位一等功获得者代表被安排休息,这时他才知道,军委首长是总政治部主任余秋里,也就在这时他才第一次知道,自己团里那位瘦弱文静的余副政委竟然是开国中将余秋里主任的儿子,而且和自己一样也是独子,这一刻,老康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唯一感到骄傲的是,自己也曾经是一名军人的儿子,这一点他与余副政委是相同的。

  终于老康他们听说首长是受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委派来的,已经乘坐直升飞机来到前线,并且在赶往军指路上的消息,老康和其他几位战士代表都抖擞精神,准备首长的到来。

  余秋里主任到来后与全体团以上干部进行了座谈交流,听取了军长傅全有的汇报。随后余主任亲切接见了包括老康在内的一军军师团首长和功臣模范代表,他高度赞扬了我军“1·15战斗”打得好,是自1979年中越战争中第四次大的战斗,鼓励我军指战员发扬英雄部队的光荣传统,保卫边疆、建设边疆,为祖国好的人民多立新功,为英雄部队继写新的篇章。

  老康激动而充满深情地回忆说:“那一天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我和我的战友们挺直了腰板,把最好的军容军姿展现给首长。我始终不敢忘记,我是代表我们二机连来的,代表一营、一团、一师和一军来的。光荣属于那些为国英勇捐躯的烈士们,属于我的千千万万的英雄战友们。”

  余主任与老康他们战士代表一一握手,当介绍到老康的时候,军政委史玉孝告诉余主任:这位是“1·15战斗”中“145”阵地上唯一活着,完好无损走下阵地的战士,也是一名部队子弟,家中独子。

  余主任用那只仅存的健康的手握住老康的手使劲晃动着说:“好样的。”

  老康昂首挺胸大声回答:“为祖国而战无尚光荣!”,随后余主任和各位首长与全体人员合影留念。“咔擦”一声,一张让老康永远珍藏的照片从此定格在他生命的心际里,温暖着他的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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