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雨过天晴万里无云,鸟鸣枝头露滴叶下,大街上渐渐车水马龙热闹起来,除了地面低洼处有些积水,好像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而金州市公安局重案队却来了新案子。

在金州市森林公园的丛林中,发现了一具女尸,死者大约30岁,头发凌乱,衣衫不整。

生前死者有明显的挣扎痕迹,显然跟凶手有过一番僵持搏斗。她的颈部有一道被掐过的细微印痕,鞋跟的底部嵌满了泥土,双脚落点处被蹬出两道泥痕隐约可见。

由于刚下过一场大雨,其他证据都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所有脚印也都被淹没掩埋,凶手无迹可寻。苏凯风和几个同事扩大了现场勘查范围,依然没有丝毫收获。

大雨掩盖了这场罪恶,给案子侦破带来了很大的不便。

正当苏凯风在值班室翻阅卷宗一筹莫展之际,一位戴着眼镜的文质彬彬的男子突然来访,他告诉苏凯风:他是来投案的,他叫聂志诚,是一名药剂师,是死者的丈夫。

苏凯风一愣,随后把他请到了讯问室。

聂志诚的情绪异常平静,没有一点慌乱的迹象,根本不像是杀人凶手。

苏凯风不免怀疑地问道:“人是你杀的?”

聂志诚望着天花板,淡淡地说:“是我杀的”。

“你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妻子,能给我一个让我相信的理由吗?”,苏凯风接着问。

聂志诚依然不看他一眼:“没有为什么,我杀人了,我认罪伏法”。

苏凯风忖思了一会儿,然后说:“好吧,人既是你杀的,那么,请你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聂志诚要了一根烟,不慌不忙点上,依旧眼神迷离地看着天花板,思索了有几分钟时间,理了理自己的头绪,把案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案发的前一晚,他和几个朋友在外面喝了点酒,然后找了个地方喝茶打牌。当晚他手气不错,一直玩到后半夜才回家,妻子打了十几个电话,他一个没接到。

到家之后,妻子怀疑他夜里找别的女人鬼混,一直不依不饶纠缠不停,任凭他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他一气之下就扇了妻子一个耳光,妻子负气跑出了家门。

苏凯风打断了他:“你真的在外面打了一夜牌?在哪打的?和谁一起?”

聂志诚这才看了苏凯风一眼,他停顿了一下,显然刚才的谎话很轻易就被眼前这位年轻警官识破,于是他狠抽一口烟,无比悔恨地说:“好吧,我承认我刚才说谎了,那天晚上我没有去打牌,是和别的女人在鬼混,那天晚上我……我是去嫖娼了。”

聂志诚接着说,当时外面下着大雨,妻子跑出来家门后,他感到十分后悔,不该失手打了她,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他的确应该向妻子承认错误。于是,他拿了把雨伞追了出来,找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在金州市森林公园内找到了她,当他把事情的原委向妻子坦白并请求她原谅时,妻子却扬言要报警揭发他嫖娼的事,他没想到妻子竟然弃两人多年的感情不顾,竟然做得如此决绝,一气之下用双手狠狠掐住妻子的脖子,亲手把她杀了。

听完聂志诚丝丝入扣的陈述,苏凯风却感觉他在撒谎,因为他似乎急于想让自己被定罪。

苏凯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故事编得很精彩。可惜,和事实还是有出入。”

聂志诚:“我说的都是事实,如果没有杀人,有谁会主动承认自己是杀人犯么,警察同志?”

但是直觉告诉苏凯风,聂志诚并不是凶手,凶手一定另有其人。因为他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儿,聂志诚肯定对他隐瞒了什么。他从他那轻描淡写的态度中察觉到一丝沉重的东西。这个自首的嫌疑人太平静了,平静得可怕,也平静得可疑。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冒充杀害妻子的凶手?”

苏凯风决定当晚再进行一次尸检,也许能从中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

晚上,他给赵小丹打了个电话,说要带她去一个神秘的地方,并且保证让她终生难忘。

当赵小丹特意用心打扮了一番,蹦蹦跳跳来到苏凯风跟前时,才知道要去的地方竟然是停尸间,这时,她才明白自己上当了。

原来等待她的不是一份惊喜,而是一份大大的惊恐。

正当她要发作时,苏凯风却先发制人,用话堵住了她的嘴:“你要不敢去呢,那就算了,我绝不勉强!”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箭已被骗上弦,赵小丹只好硬着头皮:“我不敢去?胆小鬼才打电话叫本姑娘作陪呢!”

从内心讲,她其实也想去,她既好奇,又有些害怕。就像她特别喜欢趴在被窝里看恐怖电影一样,虽然每次看到那些血淋淋的镜头和画面都忍不住咬紧被角,但她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屏幕。

想到电影里那些僵尸噬血的画面,她心里又不由得打退堂鼓,不过有他在,她又觉得特别踏实。她想,大不了一死呗,要是能和他死在一起,也是一件美好浪漫的事。

这个不切实际的傻得可爱的浪漫幻想,瞬间却能让她感到不再害怕了,女人的勇气就是这样,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美好的泡沫就可以支撑起来。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月明星稀,鸟鹊不飞,苏凯风一手拿着强光手电,一手牵着赵小丹,两人蹑手蹑脚来到医院的停尸间。

停尸间冷气袭人,停尸间阴气很重。

苏凯风再次对尸体进行了一遍仔细检查,赵小丹却在呆呆地望着死者惨白的脸出神。她现在一点惧意也没有了,她在想象着自己死后的样子。

她想,在她死后,绝不要像她这样子冷冷清清地躺着,她要把自己身边都堆满鲜花,头顶还要戴一束五颜六色的花环,千万不要埋到墓地里去,那样会弄脏了她的漂亮的衣服和干净的脸蛋,她希望自己被放在一条小船上,任其在江海里漂荡,慢慢消失在天水相接的远方,直至在无人知晓的海天尽头沉没到深深的水底。

想到这里,赵小丹深情地望了一眼苏凯风。他正在旁若无人地检查尸体,和她刚才的想象一点也不合拍,这让赵小丹突然感到很生气。

突然,一只手猛地拍了苏凯风后背一下,苏凯风惊出一身冷汗。

赵小丹看到捉弄他取得成功,对他小小报复了一下,又捂着嘴巴得意地笑了起来。

苏凯风瞪了她一眼,长出了一口气。反复检查尸体后依然一无所获,看来今天要无功而返了。想到这,苏凯风很不甘心,况且女朋友还在身边,这种结果会让他显得很没面子。

赵小丹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双手插在胸前,欣赏了一会儿他的窘态,然后才悠悠地调侃着:“这还真是个大大的惊喜啊,怎么着大探长,还恋恋不舍呢?走吧?”

苏凯风好像没听到,还在望着女尸发呆。赵小丹有点不耐烦了:“哎,还想今晚和这漂亮的女尸在这里长眠怎么着,你不走我可走了!”

苏凯风这才惊醒,此时赵小丹已经走出停尸间了,他连忙追上去:“哎,等等我!”

苏凯风耷拉个脑袋,一副失魂落魄战败的样子,像一个战俘一样被赵小丹牵着,走出了医院。

夜静无人,晚风吹来,一阵清凉,两个人相互偎依着,漫步在无人的马路上。正当赵小丹沉浸在甜蜜的爱情幻想中时,苏凯风突然停了下来,盯着赵小丹涂了指甲油的手指仔细打量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刚才验尸的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赵小丹感到莫名其妙:“哎,不要这么色好不好?你是没见过漂亮女生的手指是吗?这在搁在古代要判你充军发配的!”

苏凯风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赵小丹那句“我和你一起去”还没说出口,那位大探长就已经消失不见了,气得她只有原地跺脚臭骂!

苏凯风又一次来到停尸间,他戴上手套,蹲下身子,拿起女尸的右手仔细观察。在那只涂满指甲油的食指指盖深处,的确嵌着一星点儿的血丝。

由于指甲油也是深红色的,前两次进行检查时,竟然都没有发现这一重要线索!

苏凯风大喜过望,赶紧对这一重要证据进行采集封存,然后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一脸的春光明媚。

出来之后,少不了要向那位怒气未消的娇滴滴公主赔罪道歉,经过三番甜言五番蜜语再加上许诺一顿大餐,才又逗得赵小丹赵怒喜,两位热恋中的小青年你追我赶,打闹着嬉戏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二天化验结果出来,经过DNA比对,凶手果然另有其人。

由于此人以前有过案底,在同事的协助下,很快获取了凶手的身份信息。另外还有证据表明,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在金州市这一区域活动。

身份确定,真凶很快落网,原来是一个外地的盗窃在逃犯,在当天雨夜原打算再干一起儿发点横财,却无意发现了死者一个人在雨夜出奔,于是见色起异跟踪到公园里,强奸未遂之后,在情急之下将其残忍杀害。

真凶抓获后,苏凯风怒容满面来到羁押室,不由分说,上去就给了聂志诚一记响亮的耳光,聂志诚顿时满眼金星闪耀。

苏凯风:“这个耳光,我是替你死去的妻子打的,你让真凶逍遥法外,让她死去的鬼魂含冤莫白,你说,该不该打?”

聂志诚并不感到愤怒,他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的谎言已被证据戳穿,伪装已被真相撕破,只是淡淡地说:“她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我也不想活了。”

苏凯风又是一记耳光:“这个耳光是替你父母打的,他们辛辛苦苦把你抚养成人,你欠他们的情还清了吗?你有资格一死了之吗?”

聂志诚并不搭话,此时的他已经潸然泪下。

苏凯风并不为所动,接着又是一个记耳光:“这个耳光是替你女儿打的,她已经失去了一个世上最亲的人,你还要让她失去父亲?你有没有想过她以后怎么活?”

此时,聂志诚已经伏在桌子上,呜呜叫着号啕大哭起来,那声音,撕心裂肺,痛心疾首得像一只失孤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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