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建华夫妇在刘副站长带领下,把儿子姚向东带到鱼头村,带到了救命恩人钱正南父女面前致谢,酒桌上姚向东还认正南、少香为干爸、干妈。钱正南父女天坑救人的事儿在鱼头村迅速传开来,传遍了松林大队。朱红旗又让松林大队写了一份通讯稿,送到松林公社广播站一广播,整个松江公社都知道钱正南父女救人的事迹。

  朱红旗支书脸上很有光彩。朱红旗出去当过几年兵,见多识广,脑子活络。松林大队出了钱正南父女天坑救人的事情,他作为松林大143队支书当然是个很有面子的事。再说,钱正南是村里的好人,更是自己的好朋友。正南救的是松江公社林业站刘建国副站长职工姚建华的儿子。刘副站长也是自己的朋友。姚建华儿子姚向东掉进天坑,把正南、建国与自己串到了一起,朋友关系更加密切。本来,菜花救了姚向东,朱支书心里还担着心思,这美人救帅男,万一恋上了,自己儿子朱爱国打菜花的主意,恐怕是要泡汤了。想不到,这刘建国出了个主意,让姚向东认钱正南、胡少香为干爹、干妈。这酒桌上一认干爹、干妈,菜花与向东就成了哥妹俩。山里风俗不作兴哥妹通婚,想到这里,朱红旗心里宽了些。虽然菜花、爱国年龄还小,还说不到嘴上,但自己对钱正南不薄。这次,全大队就分一个推荐招工名额,自己到公社力荐给了钱正南。钱正南一家有了正南端上国家铁饭碗,一辈子日子都不会发愁,日子会越来越好。

  太阳西斜。

  蓝晶晶的天空飘着朵朵白莲花般的云彩。山坡林子里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朱红旗支书听着这天籁般的声音特别悦耳。送走刘建国、姚建华夫妇和钱正南父女从天坑救出的姚向东,山村又安静下来。高挑壮实的姚向东手里拎着退回去的两只白鹅的嘎嘎嘎叫声还在朱红旗耳畔缭绕。朱红旗暗暗地一喜,退了白鹅好,依着钱正南为人,今天要是收了姚家两只白鹅,说不定过上几天会让菜花给姚家送去两只野味。两家一来往,岂不越来越密切。当然,哥妹不当婚,但毕竟是干哥妹。走动多了,谁能说得清。想到这里,本来就多喝了几杯酒,况且这竹叶青是烈性酒,朱红旗的脸上更加红了,心跳得越来越快。

  山风从密林中吹出来,带来了淡淡的凉气。朱红旗浑身打了个冷颤。他望望西斜的太阳,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钟山表,对钱正南说:“时候不早了。祝贺你们为松林大队争光。今天你们家可是三喜临门。”菜花不等父亲开口,插了一句:“哪有三喜呀?”

  “怎么没有?”朱支书转过头,扳起了指头说,“菜花,你爸当上了石油勘探工算不算一喜?你们父女俩天坑救人算不算一喜?”

  朱红旗“还有一喜呢?”钱正南夫妇迫不及待地问。

  “认了个帅气的小伙子当干儿子这不算一喜?”朱支书说着哈哈大笑,满嘴的酒气在静谧清新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菜花笑了,但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神情。

  送走朱红旗支书,钱正南一家都沉浸在喜悦的心情中。钱正南夫妇感情很深。结婚后,一口气连生了三个姑娘,这在闭塞贫穷的山里有些美中不足,常常让人瞧不起。山里人思想封建。没有儿子不能传宗接代。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儿子的家庭是无后,无后被视为最大的不孝。钱正南是个老实人,当然想要个儿子。胡少香连生三个女儿,吃尽了苦头。他心疼老婆胡少香,更担心再这样生下去,来个五朵金花,怎么养得起。加之破“四旧”了,旧观念也摆不上台面了。毛主席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生儿生女都一样。钱正南是个听国家话的人,主动让老婆胡少香到公社卫生院结扎。那时,公社广播站一广播钱正南破除封建思想,送老婆到公社卫生院主动结扎,钱正南又出了一次名。这次,姚建华夫妇来致谢,带来了两瓶竹叶青酒,带来了两只大白鹅,算是大礼了。但也只能把白鹅退了。他心里明白,都是过日子的人家,白鹅再养些日子就会下蛋了。白鹅一下蛋,家里的盐、糖就全有了。钱正南说什么也不肯收。但钱正南夫妇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得到姚家意想不到的大礼。姚建华夫妇大儿子姚向东认自己当干爸。钱正南夫妇心里很高兴。生了三朵金花,虽然三朵金花长得很美,但毕竟是女儿家,家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儿子。想不到姚建华夫妇给自己送来了干儿子。干儿子也是儿子,亲闺女说到底还是女儿。女儿总要长大,总要出嫁。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将来老了,还得靠儿子。再说,有了干儿子,也算有儿有女了,在村里的名声好听了。钱正南夫妇俩一想到帅气的小伙子,一想到叫爹叫妈那甜甜的声音,心里就像吃了蜂蜜似的甜滋滋的。

  钱正南夫妇想到朱红旗支书说的三喜临门,心里暗暗佩服已经喝足了酒离开自家小院的朱红旗支书。朱支书毕竟是当支书的,当干部得有几把刷子,得会总结。我们就与朱支书差一截子,我们就没有想145到三喜临门。

  钱菜花听到朱红旗支书说的三喜临门,最高兴的是有了一个被她和父亲救起的帅气的小伙子当哥哥了。那天,菜花在急诊室里守护着,一想到摔伤的小伙子的腿上、脚趾、胳膊上到处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特别是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睛微闭,当时的菜花不知什么原因,心里总是一阵一阵地酸楚。也许一个十四五岁的山里少女,看到一位十六七岁的青春少年摔成这样,自觉不自觉地产生的一种本能的怜悯之心。当时守护在急诊室病房的钱菜花,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她盼着眼前这位可怜的小伙子尽快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她盼着小伙子苏醒过来后告诉自己掉进天坑的不幸遭遇;她更盼望小伙子醒来后告诉自己是哪里人,做什么事儿的。反正那一刻,倔强而又善良的菜花满脑子的同情心。当医生说昏迷的小伙子需要输血时,她很明白,父亲袋子里没有钱,最好能输自己的血。经过血型配对,竟然这么巧合。菜花的血型与昏迷小伙子血型相配。菜花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输送进姚向东的血管里。

  菜花当时抢着配血型,抢着给姚向东输血,她想的是省钱。她一点也没有往别处想。现在想想,姚向东苏醒了,身体也没有大碍,而且从这次见到的神志看,完全换了一个人,一个活泼帅气的大小伙子出现在自己家里,还成为自己的哥哥。不可思议,哥哥的血管里流淌着妹妹的血。想到这里,菜花的脸自然而然红了。姚向东的形象深深地留在脑海里。

  几天之后,钱正南在鱼头村家里连续三天请了松林大队朱红旗支书和他的班子成员、松林大队各自然村的村组长到家里吃野味。地瓜干酒加上咸的鲜的野味,把来喝酒的老老少少喝得昏昏沉沉。大家开心,钱正南就开心。钱正南开心,一家人全开心。

  选了个太阳朗朗天,钱正南带着行李去省石油勘查公司驻陵阳石油勘探队报到。菜花和母亲胡少香一直送到土石公路鱼头村站。钱正南带着藤条箱和一只装满换洗衣服的化肥袋上了公共汽车,菜花和母亲目送着公共汽车开得不见影儿才往回走。

  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家里唯一的男人。父亲去县石油勘探队工作,端上了铁饭碗,这是喜事,本应是高兴的事儿。但菜花看着母亲胡少香的眼角竟然有几滴泪珠,蠕动着沿着脸腮往下流。菜花此刻知道,父亲去县里上班每个月能回来几次也不知道,家里这一摊子大事小事全落到了母亲的肩上。菜花是个懂事的姑娘,她跨前一步,与母亲并排走着,边走边说:“妈!”

  “哎!”

  “爸这一走,也不知一月能回来几趟。家里的担子全落到你肩上!”

  “没事!你们都逐渐长大了!”

  “桃花、杏花还帮不了家里大忙,自己管好自己!我会……”

  不等菜花把话说完,胡少香打断菜花的话说:“家里的事儿有我。你爸走时跟我商量了,你一定要去读初中。”

  “读初中?家里的这摊事儿怎么办?你一个人?”菜花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虽说现在读书无用,但读书以后总会有用的。听爸的话!”

  “我不上学。”菜花语气缓和一下劝起了母亲,“妈!家里的事不能让你一人去做。再说,我不是常常从朱爱国那里把书本和作业拿过来学嘛!不上学也能学到知识。”

  “上学不上学不一样。”

  “这不一定。朱爱国住在刘副站长家里,天天按时上学,有些作业题,我能做出来,他还做不出来呢!”

  “别瞎说!菜花,你也十四岁的大姑娘了,听爸妈的话,上学去,至少把初中读完。”

  “我已经快一年不上学了,人家松江中学也不要呀!”

  “告诉你,先不要对外说。这次刘副站长和姚建华夫妇来致谢,他们都说到你上学的事。”胡少香朝菜花瞥了一眼说,“你和你爸救了人家,人家总要感恩。姚建华托刘副站长找老同学帮忙,想让你插上初二班。”

  “找的谁呀?”

  “高华庆。松江中学副校长。高华庆是刘建国副站长的同学。高校长帮忙,这事准能成。”

  菜花不是不想读书,她是个孝顺的姑娘。她不上学是想帮家里做些家务活。她是大姑娘,她挑了担子,桃花、杏花将来才能有机会读初中、高中。现在听父母一说,心里很激动。她当然想读书,但她没有表态。

  “听话。等消息吧!”胡少香边说边朝菜花瞅了瞅。

  菜花和母亲回到家。

  父亲离开了家。家里到处静静的。

  父亲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也是家里的主心骨。父亲到县城石油勘探队上班,菜花和母亲的心情一样,一种莫名其妙的忧虑和失落感在心里徘徊。路上,母亲转达了父亲的交代。父亲一直不让自己丢掉学业,只是自己性格倔强,想想家里这么多事儿,不想自己一人在外读书而让父母没日没夜为家里的吃喝拉撒辛苦操劳。这次父亲离家上班,还没有忘记自己上学的事。父亲肚子里的墨水不多,但心里装着别人的事儿多。何况自己是他的亲女儿呢。读书是好事,菜花明事理。菜花不是不想读书,她是舍不得父母。她不上初中回家后,一直借朱爱国的书本学习。菜花心里有一股子倔劲,她想来个甘蔗两头甜。既帮父母挑起家务的担子,又悄悄地自学完成初中的课程。听母亲说,刘副站长还有姚向东的父亲都关心这件事,菜花心里有些动了。但一想到父亲上班去了,家中母亲一人带着两个妹妹,这不是让母亲更加难嘛,菜花犹豫不决。

  菜花在犹豫中忙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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