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两位修理工相互调侃,石雨在一旁听着很开心,正要插言,忽然年长的老姚轻声提示道:“‘说曹操,曹操就到。’陈经理来了。”
石雨转头一看,见一位身穿咖啡色夹克衫的中年男人朝这边走来,走近了,问老宋和老姚:“哪里坏了?难修理吗?”
“电子锁坏了,要换一把锁。”老宋说着,就去物业公司取电子锁。
石雨想起销售公司旁边的那一排被物业公司用作库房的旧平房,就说:“库房在物业公司旁边的旧平房里吧?”
陈忠林转头上下打量着石雨:“你是哪里的?怎么知道那里有我们的库房?”
“呵呵,”石雨笑了笑,回答道,“我是销售公司的业务员,有时路过公司附近的旧平房,看见旧平房的屋子里摆放着物业公司的工具什么的。”
“你是销售公司的业务员?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你姓什么?”陈忠林的目光中闪烁着疑惑。
“我姓石,是新业务员,所以陈经理还不认识。”石雨解释道。
陈忠林点了点头,没有再与石雨说什么,却转脸吩咐老姚道:“姚师傅,你把电子门修好后,去三号楼二单元五零二室,给那户业主修理一下电灯。”
“好,我记住了。”老姚回答。
陈忠林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盒,然后撮起两根指头,从烟盒中钳出一支揉得弯曲了的烟卷,大概老姚平时没有抽烟的习惯,因此陈忠林没有递给他,却递给了石雨。
“谢谢陈经理,我不会抽烟。”石雨摆摆手,婉辞了。
陈忠林向第一次见面的石雨递烟的细节,使石雨感觉到他待人亲和。一会,老宋取回了电子锁,正要递给老姚安装,陈忠林却拿了过去,亲自动手安装起来。安装好了后,陈忠林又亲自进行调试,直到没有发现问题了,三人才分头离去。
刚才的一幕使石雨对陈忠林有较好的印象,觉得他与齐长江不一样,陈忠林虽然也和叶总沾亲带故,但对待工作却亲力亲为,颇为认真,不像齐长江把工作和娱乐倒置过来,把大部分时间浪费在麻将桌上。
此时,石雨见陈忠林正返回物业公司办公室,于是便也跟在他身后走去,他想零距离地接近陈忠林,从他那里了解更多的东西。物业公司办公室在一幢楼房的一层,近二百平米,有四室两厅两卫。
这幢楼房的门前是一片广场,中心有人工喷泉,还有供业主休憩、观赏的葡萄棚、木走廊、鹅卵石甬道等等。广场上的卫生打扫得也十分洁净,连一片废纸、废塑料袋都找不见,给人的感觉堪称“环境整洁、优雅”。
陈忠林进了物业公司办公室,而跟在他身后的石雨却没有立即进公司,却在广场上悠闲地逛起来。过了一会,从物业公司走出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向石雨招手,石雨起初以为是在招呼别人,但四顾之后,发现周围没有别人,便走过去,问那女人道:“您是找我吗?”
“是的,您姓石吧,我们经理喊你去他的办公室。”那女人说。
石雨诧异地问:“你们经理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那女人回答:“他大概在办公室窗户那儿看见你的吧。”
石雨仔细一看,果然发现物业公司门口两旁墙壁各有一扇三开的大窗户,而且都大开着,只关着纱窗。
那女人把石雨带进左边窗户的经理办公室,只见陈忠林正站在窗户前吞云吐雾地抽烟。“陈经理找我吗?”石雨问。
“是的,我看见你在广场上走来走去,似乎在找谁,就让任晓雅喊你进来问一问。”陈忠林笑着回答。
“不找谁,只是随便逛一逛,熟悉一下这个小区的环境。”说着,石雨又用称赞的口吻,“这个小区的环境真不错,我前几日介绍了一位朋友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子。”
“别的位处市内小区的房子都不好卖,我们‘幸福小区’位处春江市二环路,却比市区内的房子好卖,就是小区环境好,加上给业主提供价格低廉、质量上乘的物业服务,解除了业主们的后顾之忧。”陈忠林介绍说,言语中流露出得意之情。
陈忠林抽完一支烟,并没有马上将烟头扔掉,而是又从烟盒中钳出一支烟,用没有熄灭的烟头点燃那支烟,继续抽起来。办公室里烟雾弥漫,石雨很想逃出,但想到“任务”,还是强忍着待下去,与陈忠林聊起来。
“陈经理,我到销售公司上班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没有见过您去销售公司探头呢?”石雨以不经意的口吻问道。
“我懒得去看某些人的嘴脸。”陈忠林脱口而出。
石雨听后,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刚才与陈忠林初次接触,觉得他是一位“好好先生”,只埋头工作,对纷繁复杂的人事纠纷并不过问。不料,此时从他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语中,却改变了对陈忠林的最初看法。
“陈经理指的是销售公司的哪些人?”石雨小声问。
“这个——你就不要多问了。”陈忠林夹着烟卷的手朝石雨挥了一下,以劝告的口吻道,“你刚来大有集团公司工作,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复杂人事,那就不要多问。”
“陈经理,我刚来销售公司时,就听说有人从销售公司附近的窨井跌下淹死了,那人死前还私自从银行里提取了几百万元,现在人死了,那几百万元也没有下落。”石雨见陈忠林主动说到人事,便把话题引到大有集团公司最近发生的敏感之事上来,
“你听谁说的?”陈忠林瞥了瞥石雨,目光中透出一丝警惕的意味。
“记不清楚是谁说的,好像销售公司的同事都在说这个事吧。”石雨道。
陈忠林稍沉默了一下,轻叹了一口气,道:“唉,真是像老话说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哟!大有集团公司霉运来了,接连出了两件不好的事!即使员工们不议论,外面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啦!”
“这两件事都是谜,销售公司的老员工们都猜不透。”石雨说着,盯住陈忠林的脸,观察他的神情变化。他发现陈忠林脸颊上的肉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眼神中既透出一种惊疑,又掩饰不住困惑和迷离。陈忠林狠抽了两口烟,大概担心太浓的烟雾会呛了石雨吧,站起走到窗前,把纱窗也打开了,以便气流更加顺利地流淌进来。接着,又走到办公室的后窗,将半关的窗户全部打开。前后窗的空气对流以后,办公室内的烟雾渐渐淡了下去,烟味也不那么辛辣呛人了。
陈忠林打开窗户后,又坐回椅子上,同时又接着抽烟。“陈经理,您这样不停地抽烟,每天要抽几包?”石雨问。
陈忠林伸出右手的三个指头:“至少要抽三包。”
石雨善意地劝告道:“我曾看过有关健康方面的资料,每天抽烟在一包以上,就容易患各种疾病,比如心脏病、胃病等等,每天抽两包以上香烟,患癌症的风险大大增加。您说每天要抽三包烟,这对于您的健康很不利,赶紧戒烟哟!”
陈忠林毫不在乎地说:“戒什么烟!叶总是一位大富豪,命比我值钱,每天不也抽三包烟嘛!只是他抽的是‘大中华’罢了,而我抽的是几元钱一包的‘盛唐’烟,就这点小区别嘛!其实,这点小区别也算不上什么,都是为了过过烟瘾而已。”说到这里,他无声地笑了笑。
石雨虽然见过叶总,却与叶总没有过多的接触,对于他每天要抽三包“大中华”香烟,还是第一次从陈忠林口中听说的。他知道这种高档香烟的价格不菲,每天仅抽烟就需要近二百元钱,这也太破费了。
“叶总每天消费这么多钱,现在又被死去的萧平无缘无故地拿走几百万元,可是,听说他还想把事业做大,把集团公司升级为一级资质,哪来的钱?”石雨故意问道。其实,他知道叶总的财力雄厚,所谓每天的私人消费、萧平职务侵占的钱,都只是九牛一毛,丝毫不影响他把集团公司的规模做大。
“小伙子,你刚来大有集团公司,对这里还不了解,其实,大有集团公司财大气粗,损失几百万元不算什么。只要你们销售公司卖楼行情好,每一平米加价五元、十元钱,一幢楼盘就多卖出不少钱啦!一平米加价五元、十元钱,客户根本看不出来,也能接受嘛!”稍停一下,陈忠林又接着说道,“如果行情好,楼盘的价格不断看涨,叶总就大发了,你算一算账,一平米如果加价一百元,一万平米应该多赚多少钱?十万平米又多赚多少钱?一百万平米又会多赚多少钱?所以,你现在去房地产开发商中随便找一找,就能找出千万富翁、亿万富翁。”
石雨对陈忠林此时说的这番话不感兴趣,因为这都是大家了解的,市场经济都是这样的嘛,能赚大钱必然要冒大风险。陈忠林只说房地产开发商赚大钱的一面,却没有说他们冒大风险的一面。石雨感兴趣的是陈忠林对大有集团公司最近发生的那两件案子,以及与齐长江和叶庆生俩人之间关系的介绍、看法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