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石雨下班后,钟林发来短信,要他天黑后去市局面谈。钟林之所以把约见的时间选择在天黑以后,是因为防止石雨在进入市局门口时被熟人认出,尤其是被“大有集团公司”的人认出,很可能会招惹一些猜疑,不利于石雨在大有集团公司的卧底工作。
因为在夏天,石雨不便于利用厚实的服饰改变自己的外貌,但还是简单地化装了一下:戴了一顶鸭舌帽和一副深色遮阳镜,上身穿了一件黑色T恤衫,下身穿了一件蓝色牛仔裤。这一身打扮十分普通,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走进市局大门时,石雨朝后面瞥了一眼,便朝站岗的警察出示了证件,然后大步向楼里走去。
早已在刑侦大队办公室等候他的钟林,当听到门铃声开门的一霎那,竟然被略微换装的石雨蒙住了,下意识地问道:“您找谁?”
石雨哈哈大笑起来,摘下遮阳镜和鸭舌帽,说:“老领导居然不认识我了!”
钟林也笑了,说:“小石,你化装得不错,稍稍弄一下,我就被你蒙住了!以后你要向我们刑侦大队的其他队友们介绍一下你的化装术。”
石雨道:“没有什么奥妙,也就是一个原则,越普通越好!另外,每一个人外貌和打扮都给人一个固定的印象,这个印象既有内在的性格、气质决定的,也有外在的身份、年龄、体型等等所决定的。所以,要想通过化装让熟人朋友甚至家人都认不出来,最好从改变一个人的身份、年龄、体型、气质等方面入手,即使简单化装一下,也能比较彻底地改变一个人的外表形象。”
钟林不由得向石雨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不简单,这个案子结束后,我让你给队友授课,给队友们培训一下化装术。”说罢,便转入正题,“小石,找你来,是向你布置一个具体任务,——”
原来,钟林和小曹采集了空屋里那只木橱四角的诸多指纹,排除了石雨在搬移过程中留下的指纹,还发现四五枚比较新鲜的指纹,经过检测发现,这些四五枚指纹都是由同一个人留下的。这个留下指纹的人,很可能就是那名藏匿假窨井盖的犯罪嫌疑人。
钟林说到这里,石雨马上明白派给自己的具体任务是什么了,但他仍没有吭声,静静地等待着钟林继续往下说:“小石,这个具体任务我不明说,你也会知道。”
石雨点点头。
“你想采集谁的指纹?”钟林问。
“先试试齐长江的指纹吧。”石雨脱口而出。
“为什么?”钟林又问。
石雨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上司:“目前来看,只有齐长江作案的嫌疑最大呀!”
“为什么要这样说?证据?”钟林盯住石雨,再次问道。
石雨略思索了一下,回答道:“销售公司财务科的郑会计和曾出纳,以及业务科老业务员张定友师傅,都说那天亲眼目睹齐长江两次走出公司打电话,催促叶庆生来销售公司财务科对账。”
钟林继续问道:“如果齐长江是嫌疑人,并且他如果没有同伙,那么,假窨井盖板也一定是他所做,将做好的假窨井盖板藏放在空屋的木橱后面,也肯定是他所为。现在问题出现了,齐长江在什么地方制作假窨井盖板的?有没有人发现?另外,他去空屋藏放假窨井盖板时,有没有人看见?”
石雨说:“销售公司晚上是没人上班的,公司内也没人值班。如果齐长江晚上去公司关起门来制作假窨井盖板,制作好了后再悄悄藏到空屋里的木橱后面,是不会有人看见的。再说,齐长江也不会担心被人看见,也无须解释,人家也不会怀疑他在干什么。因为他是销售公司的经理,晚上来公司看看或处理一些白天没有完成的事务,那都是很正常的。老钟您说对吧?”
钟林道:“你这么说,自然是有道理的,也符合推理逻辑,不过,它还不是证据。现在我缺少的是有力的证据,小石,你知道吗?证据,对于侦查人员来说,就是一切。”
石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老钟,我知道了。”
钟林想了想,又道:“小石,你先采集齐长江的指纹吧。”
俩人又谈了一会案情,才离开市局。回到家里,石雨与爸妈闲聊了一会,爸妈从来不过问石雨的工作,因为二老知道石雨的工作带有一定的保密性。母亲只是偶尔旁敲侧击地要他注意人身安全,只有在此时,母子俩心里才会产生一种默契。同时,也使石雨陡然意识到自己作为卧底可能面临的危险。
入夜,当石雨躺到床上后,脑海中仍盘旋着案情,直觉告诉他,这个掀掉窨井盖板欲要置叶庆生于死地的嫌疑人必是齐长江无疑。他既有作案的动机,又有作案的时间和条件,只不过在作案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点小意外,鬼使神差地让萧平当了替死鬼而已。至于叶庆生是否参与了萧平提现一案,石雨还没有着手进行侦查。他计划等齐长江的陷害一案有了眉目之后,就向叶总提出要求,调到集团公司办公室去当办事员,只有这样才方便接近叶庆生,为侦查叶庆生创造一些必要的空间和时间的条件。
不知什么时候,石雨进入了梦乡。在梦中,他侦破了齐长江的陷害案和叶庆生的职务侵占案。当钟林在市局的庆功大会上向全体警员们宣布这两件案件一并侦破,同时宣布授予破案有功人员石雨二等功时,石雨高兴地笑了。梦醒之后,石雨回忆起刚才的梦中的情景,一时兴犹未尽,便披衣起床,翻开桌上的一本日记本,乘兴写下一首诗:
人在征途斗志扬,
不辞艰险战魍魉。
今日受命卧荆棘,
他日欢唱凯旋曲。
写毕,石雨又把小诗读了两遍,自己觉得比较满意,便合上日记本,重新躺到床上睡觉。一会,便又进入了梦乡。
次日,石雨到销售公司上班后,特意去经理办公室,像往常那样仍然只看见小何坐在电脑前。小何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员工,以前在春江市一家国营伞厂当工人,几年前伞厂倒闭,她经熟人介绍来到大有集团公司工作,工资虽然不高,工作却比较轻松。每天只要守在办公室里,接待一下前来寻找齐长江的人就可以了。齐长江来上班的时间没个准,高兴来就来,不高兴来就不来。所以,他的办公室必须摆放一个人做接待工作,也充当客户与齐长江之间的联系人。
领导担心员工如果上网会影响工作,所以销售公司像集团内其他的几家公司一样,也没有牵网线。小何在电脑上只能看看最新的剩房资料,这对于她也很重要,因为一旦有客户上门来询问剩房情况,总不能一概将其推到业务科吧。她如果每天都能做到心中有数,就能面对随时可能前来询问的买房客户应答自如。更重要的是,如果齐长江在办公室里,她可以随时向经理提供最新的剩房资料,无须齐长江去业务科找范科长询问,也有利于齐长江与买房客户讨价还价。
此时,小何见石雨朝办公室里面探看,便说:“你找齐经理吧,他还没有来咧。”
石雨的性格是“自来熟”,虽然来销售公司的时间很短,但与公司内各科室的人都打得火热。小何年龄比石雨大,在石雨面前以“大姐”自居,平时没事时,也相互串个门,聊上几句闲话。
石雨朝齐长江的办公桌瞥了瞥,桌上摆放着一只瓷茶杯,他猜想那杯子一定是齐长江专用的。但他却不便把茶杯拿走,万一齐长江上班要喝茶,找不着茶杯怎么办?便和小何搭讪了几句,回到业务科办公室,脑海里想着如何采集齐长江的指纹。这时,他突然想到公司有一个劳动纪律规定:因事因病请假两天以上,须打请假报告,由齐经理在报告上签名,才能生效。
想到这里,便胡诌了一个陪老父去省城医院检查病情的理由,写了一份请假两天的报告。写好后,先交给范科长过目。其实,他知道范科长只有批准一天假的权力,但出于尊重,还是先呈交顶头上司。
“小石,你老父多大年纪了?生了什么病?严重吗?”范科长关切地问。
“快六十岁啦。”石雨的父亲在工厂上班,身体棒棒的,平时除了感冒,基本不上医院。石雨为了请假,只好胡诌父亲生病,如果让父亲知道,肯定会把石雨骂惨的,因为父亲有点迷信,胡诌他病重在他看来是不吉利的。但此时的石雨为了工作,也顾不得是否不吉利了,“我老爸最近老是觉得胸闷胸疼,在春江市几家医院进行了透视和拍片检查,都没有检查出什么毛病,我准备这两天陪送老爸到省城大医院去检查。”
石雨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加上又是不顾传统忌讳埋汰自己的老父,因此范科长毫不怀疑,马上以同情的口吻说:“老人的年纪大了,什么意想不到的疾病都会出现,有了病,越早检查越好,初期疾病都是能治愈的。”
“是的,是的。”石雨连连点头。
“你把请假报告拿给齐经理签字。”范科长吩咐道,“齐经理签了字后,你就顺便把请假报告交给小何存档,然后你这两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谢谢!”石雨又点头,“谢谢范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