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石雨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敬礼的姿势,半开玩笑地说:“打扰二位了!”
“有事吗?”郑会计问。
“请教二位一个问题。”石雨问,“我谈了一个单,客户的定金打到哪个账户上?怎么去核查?”
郑会计回答道:“业务员都有自己的名片呀,名片上不是都印下公司的账户吗?”
石雨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仔细看了看,果然,在名片的下方打印了一行销售公司的账户。他歉疚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到。”说完这话,他没有离去,却坐在一张椅上,与郑会计和曾出纳闲聊起来。
郑会计手头上的活儿不多,而曾出纳除了在每月发工资时忙乎几天以外,平时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
“你们如果给公司卖楼,公司会不会也给提成?”石雨搭讪道。
“肯定要给提成的呀!”郑会计和曾出纳不约而同地说。
“你们如果卖出一套房子,提成也与我们一样吧?”石雨又问。
“给我们的提成可能要高一些,因为你们没有业绩时,公司仍给你们开工资,所以提成要比我们少。而我们卖楼纯粹是在业余时间干的,所以提成要比你们高很多。”郑会计和曾出纳说。
石雨继续道:“你们如果卖出一套房子,公司要给几千元提成吧?”
“差不多,有这个数。”郑会计点点头,“不过,我们没有卖过楼。”
石雨转脸看着曾出纳,微笑地问道:“曾阿姨也没有卖过楼吗?”
曾出纳撇了撇嘴角,道:“没有那个本事呀,亲戚熟人都是穷人,挣的钱只能吃饭和供给孩子读书,哪有闲钱买楼。”
郑会计也说:“卖一套房子能拿几千元提成,相当于我半年以上的工资,谁不想呀!”
“小伙子,你真有本事,才来公司就卖出了楼。”曾出纳称赞石雨道。
郑会计道:“男孩子社会交往广泛,认识的朋友多,不像我们女孩子交际面狭窄,朋友熟人圈子内除了亲戚,就是老同学,再没有别人了。”
曾出纳颇有同感地点点头,道:“你们女孩子还与老同学交往,我们岁数大的连老同学也没有。”
聊了一会,石雨将话题一转,忽然问道:“萧平出事那天,听说原本是叶副总要来你们这里对账的,是吗?”
“是呀。”郑会计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齐经理连打了两次电话,催促叶副总来对账,我和曾出纳也等着焦急了,没想到把萧平催来了,更没想到萧平丢了性命!”
曾出纳在一旁也叹息道:“唉,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常言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合该萧平要在那天死呀!”
“听说是跌入公司门口附近的下水道窨井里淹死了,可是,后来叶副总到销售公司来对账时,窨井盖板怎么没被掀掉?却与平时一样盖得严严实实的?”石雨疑惑地问。
“我们也觉得奇怪。”郑会计疑惑地道,“有人说萧平是从窨井下水道跌下去淹死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发现过窨井盖板被掀掉呀,再说,即使窨井盖板被掀掉,人经过那里时,应该看见的,除非是瞎子看不见路。此外,像你刚才所说的,叶副总那天来我们这里对账时,也经过那条甬道,据他说,也没有看见窨井盖板被掀掉呀。”
“那你觉得萧平不是来销售公司时跌进下水道窨井里的,而是跑到春光湖淹死的,是吧?”石雨问。
“我哪知道?”郑会计笑了笑,道,“我要是能侦破这个案子,就能当一名警察啦!”
“萧平的死因确实很奇怪,如果说他自杀,他活得好好的,干吗要自杀?如果说他是被人所害,可是,后来叶副总也从那条甬道来我们这里的,除非有人守在甬道旁,先把窨井盖板掀掉,让路过的萧平不留神跌下窨井,然后赶快再把窨井盖板还原。只有这样干,后来路过的人就不会重复萧平的错误跌进窨井里了。”曾出纳分析说。
石雨点头道:“曾阿姨说得有道理。”
曾出纳谦虚地朝石雨启唇一笑,道:“我是瞎说的,大家闲聊嘛,随便说说,不要当真哟!”
石雨朝曾出纳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曾阿姨很有逻辑推理头脑。”又接着问道,“曾阿姨,您猜猜看,是谁守在甬道旁要置人于死地?”
曾出纳瞪了石雨一眼:“不懂事!这个我能猜吗?人家听了不要我性命呀?”
郑会计开玩笑地道:“是呀,被曾阿姨猜的人听说后,没准也要将曾阿姨塞进下水道窨井里的。”
石雨和曾出纳都笑起来。
“你们不说我也猜得出!”石雨故意这么说道。
“你才来销售公司,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瞎说罢了。”曾出纳不相信。
石雨从桌上拿起一支笔,又撕下一张日历纸,在纸上写了齐长江三个字,先递给曾出纳看,又让郑会计看了。她俩看后,都微笑不语。
“是不是他?”石雨看了看俩人,追问。
“不知道。”俩人不约而同地回答,“我们不在现场,又没有亲眼看见,怎么好说就是他?”
“他打电话催促叶副总时,是在哪里打电话的?打完电话后去了公司外面吗?”石雨知道,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细节,如果她俩能准确提供出来,案情就能迎刃而解了。他猜想曾出纳和郑会计即使知道实情,也不会对他说的,毕竟,齐长江是她们的上司。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关乎人命,谁都不想“抓起跳蚤放在自己头上”!
不料,曾出纳此时却脱口而出道:“他打电话时我正站在办公室的窗口,看见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向下水道窨井那边走去的。当时我也没有在意,因为我们这里的人打电话时大多都跑到外面,公司里人多声音噪杂呀。”
石雨听后,心里不禁暗暗高兴,连忙叮嘱曾出纳道:“曾阿姨,您刚才说的话就到此为止,不要在外面对别人说,如果传到齐经理耳里,他可要找你哟!”
曾出纳振振有词地道:“为什么要找我?我又没有说齐经理掀窨井盖板的,我只是说他当时给叶副总打电话时是在外面,我们公司的人哪个不在外面打电话呢?”说到这里,她转脸看着郑会计,似乎为自己寻求庇护,“郑会计,你说是吧?”
“是的,是的。”郑会计把曾出纳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们公司的人接电话打电话时,大多数时候都跑到外面去,在公司内打电话嫌吵呀。再说,曾阿姨刚才又没有说她亲眼看见齐经理掀窨井盖板了,只说在外面打电话嘛,与案情毫无关系嘛,你不要瞎联系!”
石雨连忙道歉说:“曾阿姨,您不要多心,我也没有说您什么,更没有把您说的话与案情相联系,您放心吧!”
又聊了一阵,这时,有员工进来找郑会计报销出差费,石雨便出来了。当他走过经理办公室时,见叶总正坐在里面,脸色铁青,似乎在发脾气,他再朝经理办公室里面探看了一下,却只有办事员小何坐在办公桌前忙着什么,仍然不见齐长江的身影。石雨猜想齐长江还没有来上班,好赌的他,说不定昨晚又在麻将桌旁“鏖战”了一夜,此时正在家里酣睡呢!
面对正在生气的叶总,石雨不便上前打招呼,赶紧返回业务科。稍坐了片刻,钟林介绍的那位欲要买房的朋友给石雨打来电话,向他询问了楼房价格,说要来小区看看现房。石雨高兴地说:“您来吧,我在公司里等着。公司就在‘幸福小区’内,您来小区就能找到我们销售公司的。”
打完电话,石雨想着刚才曾出纳提供的细节,便给钟林发短信汇报了这件事。钟林回复短信道:“你与我那位买房的朋友谈妥后,就请假出来约谈,地点在你们公司附近的‘霓虹茶馆’。”
石雨和钟林短信联系后,就把彼此的短信内容删除干净,然后拿出一份售楼资料,一边翻看,一边等候钟林的朋友来看房。
突然,他们的耳里传来叶总的吼声:“你太不像话,都几点了?才懒洋洋地来上班!你大概不想当这个经理了吧?!”
霎那间,周围都静寂下来,只听叶总继续在厉声训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石雨猜出是训斥齐经理的,而且他推测此时齐经理已经被喊到公司来了。过了一会,训斥声停止,周围又恢复了一片安静,石雨猜想叶总已经离开了销售公司。于是,他拿起手机走出业务科,当经过经理办公室时,有意探头朝办公室里瞥了一瞥,果然看见齐长江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发呆。
出了公司门口时,石雨给即将来看现房的钟林的朋友打去电话:“您好,我是石雨,您现在到了‘幸福小区’了吗?”
“还没有,快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就到了。”对方说。
“您是打出租车来还是骑车来?”石雨又问。
“我骑摩托车来。”对方回答。
二十世纪初在春江市,只有少数公司老板有私家车,大多数工薪族骑车代步,或是摩托车,或是电瓶车,或是自行车。那位未曾谋面的钟林的朋友,可能是骑摩托来看房的。
石雨在公司的门口徘徊着,等候着那人。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果然见一辆摩托驶近公司门口,在石雨面前停下。骑手掀开头盔,是一位四十多数的中年男人。
“您是石雨先生吧?”骑手向石雨伸出手。
“是的,您贵姓?”石雨握住对方的手,摇了两下,显示出他对面前这位客户的热忱。
客户微笑地自我介绍道:“我姓米,大米的米,石先生就喊我‘大米’吧。”
石雨笑了起来,说:“米先生真幽默!”
“石先生是钟警官的好朋友吗?”大米问。
石雨含糊地“嗯”了一声,将大米带进公司业务科办公室,热情地给他沏了一杯茶。接着,便把刚才自己看的那份售楼资料递了过去,让大米先从资料上了解一下待售的楼房价格、楼层、面积等等。
大米埋头翻看着手中的资料,一会,抬起头,看着石雨说:“剩房不多了呀。”
“是的,”石雨趁机向大米介绍房子的优点,“这个小区在春江市的位置很好,楼房的布局设计、质量、楼距、绿地面积等等都属于上乘,所以在市场上比较抢手。石雨以经验老到的业务员的口吻,向面前这位客户美誉一番。”
大米点点头,指着售楼资料上用笔圈起来的那套剩房,说:“我想要低楼层的,现在就去看看这栋楼二单元的二零一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