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总在吃惊之余,忽然想起什么,狐疑地说:“不对,如果钟警官他们真的怀疑有人悄悄掀开下水道的窨井盖,不可能当着你们的面说出来。难道钟警官他们在侦案时不担心你们泄漏出去?只要这件事泄漏出去,就可能对他们办案不利,这是起码的办案常识,难道他们不懂?”

  叶庆生听后,反问道:“伯父,您的意思是钟警官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吗?”

  叶总含糊地道:“可能吧。”

  叶庆生不吭声了,但是,当他回忆起钟警官他们在窨井下水道附近的侦查细节,又觉得并非“随便说说”,否则,钟警官不会将在现场发现的两根枯树枝和碾碎的青草,郑重其事地捡拾起来,用塑料袋装好带回去。

  伯侄俩反复猜测着钟警官为什么当着他们的面在现场侦查这个问题,猜测来猜测去,找不到满意的答案,只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此时,在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办公室,钟林和康进也在谈着这个话题。

  “老钟,上午您为什么要在现场当着他们的面说出侦查细节?您要知道,‘打草惊蛇’是我们做侦查工作最忌讳的呀!”康进困惑地望着钟林,问道。

  钟林比康进官年长十几岁,干警察这项工作也多十几年,是一位老警探了。虽然钟警官在刑侦大队担任副大队长,但从来不允许别人喊他的职务,同行的无论比他年轻或与他年龄相仿,喊他“老钟”即可。那些比他年长的警官,如果喊他“老钟”就不太合适,那就直接喊他的名字,反正不要喊他“钟副大队长”。一旦有人不小心喊他的职务称谓,他马上认真地加以纠正,弄得对方颇不好意思。

  “小康,你这个问题问得好,说明你思考了。”钟林此刻听了康进的询问,脸上不禁泛起一缕微笑,用赞许的口吻道,“刚才在侦查现场,在一般情况下我们应该避开与侦查人员无关的闲人,但我们却偏偏让两名‘闲人’在场,并让他俩倾听我的侦查和判断情况,这样做确实是在打草惊蛇,但我们在‘打草惊蛇’的同时,还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敲山震虎?”康进眼睛一亮。

  “是的。”钟林肯定地点点头。

  “‘虎’是谁?是不是和我们在现场的那俩人?或者是那俩人中的一个?”康进急切地询问。

  “现在还不知道,只能看以后的情况如何变化了。”钟林说。

  康进思索了一会,道:“老钟,我到刑侦大队来当探员已经两年了,也跟着老同志侦查过几起大案要案,但他们的侦案手段与您不同,即根据所发现的线索和细节顺藤摸瓜进行排查,最终把隐藏很深伪装很巧妙的犯罪嫌疑人挖出来。”

  钟林微笑道:“其实我的侦查手法与他们一样,但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到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找到可靠的细节,所以只能先使用‘敲山震虎’的小技巧,看看能否把‘虎’震出来,然后找到线索。”

  康进若有所悟,说:“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钟林从塑料袋里倒出青草,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小塑料袋,里面也装着一小把青草:“小康,你来看,这两只口袋里装的青草都不相同,是吧?”

  康进抓起一把从小塑料袋中倒出的草,说:“这种草我知道,小时候与小伙伴们在野外玩的时候,那些小伙伴们称呼它为‘狗爬草’。”接着,他抓起一把从大塑料袋中倒出的草,说,“这种草很常见,小路旁、山岗上、野外,等等,到处都生长着,我们很随意地称呼它为‘野草’,它的学名具体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钟林指一指小康称为“野草”的,解释说:“这种草长我是从下水道窨井附近采摘到的,我后来查了一下资料,它的学名叫‘结缕草’,草叶长得窄长,如果不进行修剪,能长得一尺多高,甚至更高,而且长得参差不齐。如果修剪了,能做观赏性草坪。在下水道窨井附近,以及甬道两旁,都生长着这种结缕草,看得出,它是物业公司绿化队专门种植在小区内,做观赏的。”

  康进似乎明白了什么,指一指“狗爬草”说:“这种草莫非不是下水道窨井附近的?”

  钟林点了点头,道:“是的,这种草学名叫狗牙根,我们此地老百姓称它为‘绊根草’,有些人干脆称它为‘爬根草’,因为它露在地上的根很长,并且爬得很远。我在下水道窨井附近没有看见生长有这种草,但有几小堆被扔弃的。很明显,这种草是嫌疑人在别处弄来放置在伪制的窨井盖上,以此蒙混路过的萧平,使萧平不加察觉误踩上去,跌进下水道里淹死了。”

  康进将两种草放在一起进行比较,似乎发现出破绽:“老钟,您看这两种草外观完全不同,如果伪制的窨井盖上全部用狗牙根覆盖遮掩,路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它与周围的结缕草不同,会立即警觉起来的。”

  钟林淡淡一笑,道:“狗牙根虽然露在地上的根比较长,但草叶与结缕草的草叶基本相似,也是窄长的。再说,如果在伪制的窨井盖上多多覆盖一层狗牙根,是看不出它与周围生长的结缕草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何况,走路的人往往只顾赶路,哪里注意到那么多呢!”

  “老钟,是不是我们只要找出哪里生长这种狗牙根草,就能找出嫌疑人呢?”康进顺着钟林的思路推理道。

  钟林反问道:“如果我们发现有两处或更多地方都生长着狗牙根草,那该怎么办呢?”

  康进一时语塞,尴尬地挠着头发。

  钟林却安慰康进道:“你别着急,我们先别给自己下结论,要在侦查实践中查找有价值的线索。侦查过程中什么事情都会发生,过早下结论或进行推理,都是没有意义的。”

  康进脸上这才显露出坦然的神情,说:“对!对!摸着石头过河吧。”想了想,又问道,“老钟,中午我们与经侦科的老罗和小林去萧平家搜查钱款,却一无所获,下一步我们究竟是先追查钱款呢?还是追查伪制下水道窨井盖的嫌疑人呢?”

  钟林道:“上午我们在萧平家里没有搜到钱款,说明这一条线索已经断了,而且还没有发现钱款的其他线索,但是,那两笔巨款确实是萧平提现的。那么,萧平提现后把钱款藏在哪里了?据我们了解,萧平从银行提现后的当天傍晚,与平时一样按时下班回家,晚饭后至睡觉的这段时间都在家里看电视、看书,哪儿也没去。这么说来,萧平从两家银行提现后,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中途把钱款藏到‘神秘人’家里,然后再到集团公司继续上班,直至傍晚下班。另一种可能是,萧平与集团公司内部有同伙,他提现后,由同伙接走了那笔巨款,同伙离去后,萧平才返回集团公司财务科。但是,无论哪一种可能,我们目前都没有办法侦查下去,因为萧平平时在集团公司内除了与王婷关系亲密一点外,没有别的人与他关系特别好。但据我了解,王婷既没有可能是‘神秘人’,也不可能是萧平的同伙。”

  康进稍思索了一会,道:“老钟,既然王婷与萧平生前关系不一般,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去她家搜查呢?万一在她家搜出那笔巨款,不就化繁为简,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吗?”

  钟林摇摇头,反驳道:“怎么可能真相大白?小康,你要知道,如果萧平还活着,那也许可以说是真相大白了,但现在萧平死了,而且他的死因成谜,根据现场验尸来看,萧平身上粘附的淤泥,与下水道内两壁的淤泥高度相似,证明他是从下水道窨井失足跌下淹死的。同时,根据我们在现场侦查情况来看,有人故意用枯树枝和油毡制作窨井盖,代替混凝土窨井盖,并事先用青草覆盖在伪制的窨井盖上,然后给叶庆生打电话,催促叶庆生赶快到销售公司来对账,使其路过伪制的窨井盖时,误踩上去跌落下水道内淹死。而且,此人一定知道下水道通向春光湖,从而伪造淹死者自杀投湖的假象。”

  听钟林这么一分析,康进不禁感到诧异,说:“老钟,依照您刚才所说,给叶庆生打电话催促他来销售公司对账的人是齐长江,莫非齐长江是嫌疑人?”

  钟林笑了笑,道:“没有证据,岂能确定齐长江就是嫌疑人,当然,这并不妨碍我们大胆进行推理。”

  康进又问道:“齐长江催促叶庆生来销售公司,他是要置叶庆生于死地吗?这么说,萧平只是做了叶庆生的替死鬼?可是,那笔巨款却是萧平死前的那天提现的呀!”

“是呀,你说的不错。”钟林微微一皱眉头,道,“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推理一下,萧平是听从叶庆生的吩咐,从银行提现了巨款,然后由叶庆生在中途把巨款接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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