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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顶了几天班,为了表示感谢,朱晓丹有意请她到卡拉OK场所娱乐了半天。老大说她五音不全,劝她别浪费钱,小姐妹之间,来日方长。朱晓丹说唱歌的地方也可以聊天,她不是想听听动迁的有关政策吗?最近杨浦区好多地方开始动迁,她是从亲戚那儿得到的准确消息。老大心动了,自从沈祺出国之后,对动迁能否拿到属于自己的房子更加心切。

        当她俩坐在一起交谈到一定的时候,朱晓丹不免问了老大一个实际问题,侬老爸住在侬老三买的房子里,难道不出一分钱就住进去了吗?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这类例子她见多了。老大越听越觉得朱晓丹有道理,祁峰没有得到一点好处就能把老头子带在身边,而且老头子一住就这么长时间。带上这个问题,老大以去看望老爸为由来了。我正好送姜遇丰到学校练钢琴,家中只剩老爸一人。老大照旧不换鞋子进门,老爸或许脑子没像前两年那么好使,面对老大不换鞋子进门,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老大环顾客厅四周之后,来到厨房间四处张望一下,然后推开两个卧室的门,两脚想进一步,但最后退了回来。老爸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的一张椅子上,不问也不闹,俨然跟他无关。老大憋不住了,拿起桌上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到半腰,然后开口问道,房子是祁峰和姜红宇买的,侬老头子跟他们住一起难道不出一分钱吗?

       老爸闭目养神,像是耳背,听不见别人的声音,对于老大的问题缄口不言。老大没有得到答案,不甘心,同一个问题不同角度去问,老爸始终不开口。老大学会了激将法,刺激老爸,侬向来没有独自一人生活的能力,侬不贴补给祁峰,日子怎么过?祁峰自从生了姜遇丰之后,一直没出去工作,姜红宇开养老院真会赚钱啊。老爸一急之下,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全部说了出来,老大流露出吃惊而又怀疑的眼神,忌妒冷语冲向老爸的时候,老爸顿觉感到自己失口,想弥补失口之后的漏洞,语言和思维却不能达到同步的缺陷,此时此刻又犯上了。

        老大不再给老爸说话的机会,扔下半瓶未喝完的矿泉水,又从桌上带走另一瓶没打开盖的矿泉水,走了,留下满客厅的鞋印。我带着姜遇丰回家,得知了这一事情,老爸想要解释什么,却被我连忙阻止。只要老爸在我处,我没有理由不公开我家的住址。我也想过,纸是包不住火的,既然祸从老爸的口中出来,我得尽量去弥补这个缺口。嗨,自己的钱得自圆其说,这是把自己过成什么样的日子了?苦笑之余,向甘草去了一个电话,说下午来养老院,带点吃的和用的给高叔叔。我估计这时老高就在甘草身边吧,当甘草听我说下午来看望老高,连忙把电话递给老高。

       尽管老高说“不要来”,但我还是领着姜遇丰来到养老院,站在他面前,老高显得格外高兴,还有些激动,想办法要从抽屉里拿出吃的东西给姜遇丰,姜遇丰天真地回答老高,我妈妈说弹钢琴的手是不能拿别人的东西的。老高很惊讶,问道,难道爷爷也是别人吗?姜遇丰抬起头看我的时候,我代替回答,不是这个意思,主要让他从小养成习惯。老高听后更加不高兴,反问我这是什么样的习惯呢?随后把我带来的东西一概拒收,并嚷嚷,那他就跟孙子学吧,也要养成不拿别人东西的习惯。

       我竟然把来的正事忘到脑后,直到姜红宇从外面进来,才意识到这一点。姜红宇见我和儿子,惊讶地说道,今天一早出门也没听我说要来养老院。望着还在生气的老高,情急之下,我圆了一个谎,说姜遇丰吵着要来看爷爷,可是刚刚姜遇丰说了一句话让爷爷不开心。幸好姜遇丰会看大人的眼色,连连点头赞同我的说法。老高不再生气,拉住姜遇丰的手,问道,爷爷想看孙子弹钢琴,怎么办?姜遇丰不假思索地回答,那爷爷回家不就可以看到我弹钢琴了吗?

       老高欣喜之余,流露出不被察觉的矛盾之神色,我捕捉到了。这不是我要跟他说正事的好开端吗?我对老高说,回去吧,即使以后还想住养老院,也和我老爸一起过来。老高好像找到了台阶,顺着我给他的梯子,跟我们回家了。次日,我让老高到我家来,吃饭时跟他道出这套房子的由来。老高沉默片刻,说道,这件事就剩下姜红宇还蒙在鼓里了。目光朝向像做错事等待受罚的老爸,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让我说侬怎么好?老大和老二想尽一切办法会把这件事传到姜红宇耳里,等于是在羞辱姜红宇,让姜红宇怎么去想?祁峰的做法是对的,但是侬总是做糊涂的事情,怪不得老大和老二会不把侬当一回事。

        两位爸,还是我去跟姜红宇说清楚吧,其实当初恨姜红宇迟迟不把投资养老院的钱抽出来,一气之下来了这么一出,事到如今就这样了,姜红宇能理解多少就多少。老高瞪大眼睛,问,如果他不能理解,你们就要离婚不成?他看着钢琴架上姜遇丰弹琴的照片,说,如果侬能理解姜红宇事业上的难处,角度不同理解也就不同了,但我能理解侬,侬的要求也不复杂,这件事今天等他下班回来,我会跟他说清楚,不过千万不能等到他知道后才去解释,那性质就不同了。

        老大和老二借看老爸的为由,特意挑了姜红宇在家的时间来我家。她俩在路上设想一种可能,只有给祁峰弄出点动静来,才能让老爸难堪。谁知,当众被姜红宇一句“这条不是新闻,也不是能卖钱的旧闻”的话,硬生生地将老大和老二还没有来得及说完整的话堵了回去,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在姜红宇的心里有否掀起阵阵波澜,我似乎看不出来了。他越平静,我越有一种别扭感,尤其是有一天姜红宇把一张银行卡交到我手里,并说他打算做律师老本行工作,我更有一种负罪感。

        在学校,如果频繁换专业,不利于专业深度的了解和掌握,同样在谋生的路上,若频繁换工种和岗位,也不利于自己发展的空间和挖掘内在的潜能。高叔叔已经习惯在养老院生活了,若侬就这样离开养老院,侬放心将他继续留在养老院吗?我一边说着,一边拒收他交到我手里的银行卡,我不能要侬这笔钱,否则,我心里更不好受。

        对不起!我和姜红宇异口同声说出这三个字,彼此流露出吃惊的神色,这是夫妻相敬如宾的表现吗?那么“对不起”后面想要说些什么呢?祁峰,其实和侬相识那天起,我就发誓过,和侬相处决不会受周围的干扰,如果说侬这样做我不生气,那一定是假的,但如果我这么容易被侬两个姐姐挑上火来,我也太不是男人了。姜红宇避开我的视线,似苦笑,却挺不住自己内心的感受,流出眼泪。对不起!当我又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的眼泪也挂不住了,责问自己怎么会圆那种谎?

        一句谎言需要用很多句话来圆谎,但不是每个人可以去理解,也不是每个人是那么幸运,善意的谎言更得看天时地利人和。当姜红宇发出感慨,我脑子里突也然闪过一个镜头,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问道,当年我翻译侬给我的资料,不是公司行为,是侬自己摸口袋,故意这么做的吧?侬这个善意的谎言是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呢?姜红宇忍不住地抱住我,在我耳边轻轻地念道,对不起,这些年侬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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