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田岛搭上开往盛冈的列车,搭的正是昌子在时刻表上用红笔圈起的那一班,22点18分由上野开往盛冈的“北星”号快车。

  他通过剪票口时,由于乘客中有一群扛着滑雪设备的年轻人,所以田岛有点担心车厢内会嘈杂不堪,所幸那群年轻人坐上了另一节车厢。在安静的车厢内,田岛得以独自沉思。

  在多摩疗养院所受到的震惊仍然残留在田岛心底,此刻他必须冷静地思考。

  年轻的护士用“TIKARA”这个名字称呼那男童,田岛不知道这名字的汉字该怎么写,可能是“力”,也可能是“主税”,但这不重要。症结就在于“TIKABR”这个名字,如果采用罗马拼音,则写成TIKARA,但已届中年的久松以前学的应该是黑本式罗马拼音法,所以会把TIKARA写成CHIKARA,如此一来,起首字母便是C。

  蓝色信封上所写的A.B.C.显然是代表那个可爱的大眼睛男童。

  那男童的面貌和昌子酷似,但不会是昌子的孩子,因为除了田岛之外,昌子显然未交过其他男友,如此一来,田岛只能想到一个人,那便是昌子住在岩手的姐姐。田岛虽未曾和昌子的姐姐见过面,但既是姊妹,容貌想必十分相像,所以姐姐的孩子和昌子面貌酷似也就不足为奇了。

  田岛取出照片,他认为照片中的和服女子必定是昌子的姐姐。昌子的姐姐应该是30多岁了,年龄方面也刚好吻合,何况既然嫁给了东北地方的富豪,那么穿和服的机会必然很多,所以给人一种惯穿和服的感觉也是很自然的。田岛觉得自己正隐隐约约地接近这次事件的真相,然而,田岛无法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唯一的求证方法便是前往岩手去见昌子的姐姐。

  列车过了黑矶之后,车窗外的景色变成了一片银白世界。眺看着在黑暗中往后倒退的雪地,田岛想到今天是12月1日,自己的休息仅剩一天,而从事件发生当天算起,日子也已经过了半个月。

  田岛在盛冈换车,当他在山田线的K站下车时,已是第二天的早上10点40分。

  雪已经停了,天空也露出难得的碧蓝,但车站的屋顶、周围的稻田及杂木林皆是清一色的雪白,积雪近20厘米,田岛暗自庆幸自己有备无患地穿了一双长筒橡胶鞋。

  向车站人员问过路之后,田岛便徒步前往K村。路上的积雪已经凝固,除了较易滑倒之外,并不特别难走。在途中,田岛和拉着货车的农夫擦肩而过,货车上坐着一名小孩子,小孩子身上的毛衣往上卷起,露出了肚脐,不知道那小孩子会不会觉得冷?

  田岛看见了右手边的村公所,他踏进那栋灰暗的建筑物中。

  一名背着婴儿的农妇摊开一大张表格,问女职员:“这该怎么填写?”

  大概是什么申请表格之类的吧,女职员用浊音浓重的东北腔调予以答复着。

  有两个年轻男人一边在火炉旁烤手一边大声交谈着。

  “我要当亲郎了。”其中一人说道。

  “你这样的家伙哪能当亲郎?”

  “哼啦、哼啦,像你这种家伙才当不成亲郎呢。”

  乍听之下,田岛不懂“亲郎”是什么意思,再听下去才知道原来是“新郎”。那两人就像一般年轻人一样在谈论结婚之事。

  田岛喊了声“对不起”,两人受惊似地瞪大眼睛望了过来。

  田岛递上报社的名片,两人钦佩似地发出“哦”的声音。

  “请问来这里有什么事儿啊?”

  个子较高的那个男人问道,腔调和刚才完全不一样,虽然还是带有些口音,但却是标准的日语。这种语音变化让田岛颇感惊讶,两人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正经起来。

  “山崎昌子的姐姐是住这附近吗?”田岛问道。

  这个男人点了点头:“她的名字叫时枝,嫁给沼泽先生,这是五年前的事了。”

  “沼泽夫妇有小孩吗?”

  “有,有一个可爱的小孩。”

  “现在在家吗?”

  “应该在,因为我昨天还看见阿婆抱着孩子。”

  “是男孩吗?”

  “不,是女孩,应该有2岁了吧。”

  “不是另外还有一个男孩吗?4岁的男孩,或许现在不在家里。”

  “另一个男孩?”年轻人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子,然后笑着说道:“那是你误会了。”

  “误会了?”

  “他们在4年前的确生了一个孩子,不过是死胎,因为流产——”

  “死了?”

  田岛的脸色转为凝重,难道在多摩疗养院看到的男孩不是昌子姐姐的儿子?

  “真的死了吗?”

  “真的,还开了证明书。”

  “证明书是医师开的吗?”

  “本地没有医师,是由保健护土开的死亡证明书,然后再由村公所发出埋葬许可证,按规定就是这样——”

  “确认过是流产吗?”

  “当然,连死亡证明书都开出来了嘛,而且一切符合规定。”

  年轻人用悠闲的口气答道。办理死亡的手续竟然如此简单吗?原先田岛一直认为乡镇公所的手续烦琐,所以颇感意外。从什么符合规定的说明来判断,只要有任何医师开立死亡证明书,似乎就能轻易申请到埋葬许可证——死亡根本未经确认。

  (如果那张死亡证明书是伪造的——)

  这应该足以成为勒索的把柄,久松是用这个把柄来勒索的吗?

  (然而,根据中村的说法,久松并未来过K村,因为他曾拿久松的照片给村公所的人过目,所得到的回答是“没有见过”。)

  身在东京的久松,又是怎样掌握住了勒索的把柄呢?田岛感到不解,但是想一想,其实关于儿童的出生或死亡,大可不必特地跑一起,只要来函询问就够了。

  “先前有没有东京寄来的询问函,查询沼泽家的事?”

  田岛问道,那个年轻人马上点了点头:

  “说起来是有过一次,那封信要求我们提供有关沼泽夫妇子女的详情。”

  “寄信人呢?”

  “好像是叫做什么周刊的一家杂志社。”

  “真实周刊社?”

  “没错,就是那家杂志社。”

  “原来如此。”田岛颔首道。

  果然是久松,因为他使用了“真实周刊社”的名称,难怪中村来到此地问起久松的名字也向不出个所以然。既然久松能利用那张照片来勒索,意味着4年前的那张死亡证明书必有可疑之处。

  田岛问清楚保健护士的住址,向两人道谢过后便径直离去,而两人也立即回到他们原来的世界。

  “你这家伙不是买了一台豪华电视机吗?”

  “如果是只有我家没买,那就会惹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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