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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的脚步就这样匆匆走过,转眼间到了我临盆的日子。为了我分娩这件事,甘草特意为自己写了一张日程安排和计划,告诉姜红宇她这段时间会坚守在养老院的阵地,让他全力以赴守在我身边,而我死活不让姜红宇进产房看我分娩。这几天老高为住房之事不停地催促姜红宇,催得他喘不过气来。老高无奈之下,不声不响自己去了“虹霞”养老院住,说要腾出房子给姜红宇和我。

       老爸知道后,似乎坐不住了,心想这不是分明告诉自己必须离开现在租的房子吗?难道他和老高一样去养老院吗?摆在他面前就是两个地方的选择,不去养老院就是回到老房子。这天,老爸打电话给老大,说有事要商量。老大接到电话时正好去站柜台的路上。“做一休一”卖时装的这个活是沈伟托关系帮她找到的,但她没有告诉过谁,她只是向老爸说现在有事,明天再说。

       无奈之下,老爸又和甘草联系,甘草听完老爸唠叨不清的话语,只能这样回答他,一切听从姜红宇安排。为此,老爸在卧室转来转去,心思不宁,脑子一半装着我分娩是否顺利的烦恼,一半装着自己何去何从的烦恼。午休时间,老大打电话给老爸,说明天要陪女儿外出,看来不能到他那儿来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在电话里说,老爸二话不讲挂断了老大的电话,想也没多想,去家附近的一个叫“家园”养老院。

       老爸到了那儿想打个前站,得知要有监护人才能收他进养老院,让他又退缩了回来。看样子老爸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上苍眷顾我,虽然我是高龄产妇,但是顺产,从头至尾是姜红宇陪我身边,产下六斤重的儿子,他也给儿子起好“姜丰玉”这个名字,并向我解释,因为我的名字“峰”与“丰”同音,一方面“丰”与他刚开始公司的名字是同一个字,另一方面,“丰”寓意为丰盈与美好,而“玉”字,因为我原本的名字也该和我两个姐姐一样,带王字边旁的字,所以现在就用在儿子的名字上,还有一层意思与他的名字“宇”相吻合。

       哪有那么多解释和寓意?不过,我为他能有这份心给儿子起这个名字也挺开心的。于是,我苦苦地一笑,说道,那我儿子的名字就叫“姜遇丰”吧,这样更有一层意思。姜红宇稍等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我的意思,哈哈笑起来,大赞这个名字更好。就这样,姜红宇用这个名字给儿子报户口。然而,提到报户口,我又为自己和他居无定所而不愉悦。我一脸不愉悦的表情使姜红宇感受得到。噢,现在暂时把户口报在我舅舅的家,姜红宇这样向我解释道。

        那我出院后抱着儿子继续在租借的房子住吗?我一边说着委屈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下来。姜红宇似乎在想我不应该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他一直把买房子的计划放在心里的,可是自己的资金押在养老事业上,要脱出来不是说干就干的,其实他已承诺,不会让我一直呆在租借房子里的。他说他的舅舅已把房子腾出来,而舅舅去了养老院。

       那我老爸他也去养老院吗?我脱口而出,真够难为姜红宇来向我这样解释。望着他这副负罪感的模样,我更加决定不可能随他的心,一家三口搬到高叔叔家,然后把老爸赶到养老院,这不是他姜红宇做人的作风,高叔叔是客气,我不能理所当然,我一定要等到他买好房子才能离开租借的房子。几天之后,我回了家,老爸见到我以及怀里抱着的婴孩,有些激动,不过激动过后,很快露出烦恼的神色。

       我在小区门口的那家叫“家园”的养老院打探过了,进去一定要有监护人签名,我是等侬回来后再说。老爸的思维竟然与语言达到同步,可以想象这句话他不知演练多少遍了。我看了姜红宇一眼,心想,老爸本事大吗?自己挑选养老院,其实,姜红宇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计划好,可是一到家,我老爸来这么一出,让他显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当他发现我看他时,不得不把计划提前亮在桌面上。

       姜红宇说打算将他舅舅老高的房子置换成一套三室二厅大的房子,这样老爸和他舅舅不但都有房子住,而且天天能看到自己的孙儿,老爸激动得连连赞成,全然不顾我是怎样的心情?嗨!老爸侬有意想避开和高叔叔同住一个养老院,才去小区门口“家园”养老院打前站,怎么会乐意和高叔叔同住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呢?到时真的把侬一起住进三室二厅的大房子,我无法想象所谓牙和舌头也会打架是什么样的场景?

       等我月子以后就陪侬到“家园”养老院去看看。我说给老爸听,其实也是把信号传递给姜红宇,购买三室二厅的大房子是不切实际的事,与其这样还不如保持原状,我不想到时候背上“啃老族”的骂名。那天房东来电,说如果今年续租就要涨价,我一口答应续租,不给姜红宇任何思考的余地,考上大学开始起一直在外租借房子,哪里在乎现在续租的境况呢?我看着怀中的儿子,眼泪已经控制不住流下来。

        然而,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并不是因为我的眼泪会停止谁的脚步,老高到了姜红宇所承包的“虹霞”养老院,谁也劝不走他回家,如果姜红宇不做他监护人,他就自己在监护人一栏签名,使得姜红宇没有办法,只能把他的房子收拾整理了一下,然后叫人该粉刷的地方粉刷,该换新的换新,又叫钱栗谷帮他挂牌租出去。钱栗谷说我和姜红宇太会折腾自己了,让两个老爷子一起搬到养老院,我们一家三口退掉现在的租房,搬到高叔叔的房子,不就好了吗?最后,钱栗谷拍了拍姜红宇的肩膀,长吁短叹,混到现在连房子都买不成,让我怎么说侬呢?

      钱栗谷虽这样说,但照样要替姜红宇把房子租出去,随后拖了一句,也不知道祁峰是怎么混的,一个高材生遇到侬第一天起注定就是现在这个结局。谁知两句话引来姜红宇严重不适,收回出租的信息资料,告诉他,别用这些没用的话来挖苦人,侬做侬的生意,我做我的事,既然侬不愿意做我这笔生意,那我就去别的地方。

       看姜红宇火上来,钱栗谷退了一步,等到情绪稳定思想冷静,姜红宇又和钱栗谷坐在一起吃饭了。然而,吃着聊着,话题最后还是聊到房子的事。钱栗谷说,自从他把精力逐渐集中到房产上,他看明白了其中的商机,给女人有房子才能把自己的事业做大,除非侬原本就不在乎。钱栗谷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说的只能自己听见,如果是我钱栗谷开始认得读高中的祁峰,怎么会成现在这副样子?

       这是哪儿跟哪儿的话?什么他钱栗谷开始认得读高中的祁峰,怎么会成现在这副模样?这不是在打我姜红宇的脸吗?姜红宇也不跟他急,而是冷冷地重提了一件事,侬自己忘了阴沟里翻船的那件傻事了吗?钱栗谷自然听得明白,好的家风是一个家的里子,其实祁峰从小就想挣脱家中的羁绊,但她尽可能让自己阳光开朗。钱栗谷主动把杯子向姜红宇碰过去,似有一种道歉之意也有一种认可的赞声。我们这一代人的家庭,谁没有几个兄弟和姐妹呢?侬无兄弟也无姐妹,实属例外。姜红宇骂钱栗谷骂人不带一个“脏”字,他索性补充得更彻底,我不但无兄弟也无姐妹,我现在连叫一声“爸妈”的机会也没有了。说着,把杯子碰向钱栗谷,算是回敬他了。

        钱栗谷好像意识到自己的错识,连忙向他解释,却被姜红宇阻止,别说了,幸好我的舅舅收留了我,让我一直有家的感觉。说完,再次把杯子碰向钱栗谷,含着眼泪补充一句,兄弟姐妹并不一定非要一母所生有血缘的那种啊。钱栗谷连连说“是啊”,杯子下意识地朝他的杯子碰去,口中也发出“我们是兄弟”的感叹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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