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军营里,从小到大,就一直生活在绿色军装的世界里,因而,对军装有着特殊的情感。

文革前,我刚五六岁,那时,父亲的军装是土黄色的军衔制服,我家也在离部队营区几公里外的镇上的部队家属大院,父亲基本上是以部队为家,经常是个把星期才回家一次,每次住上一两天。

因此,每当一群身着军装的人出现在大院门口时,我总能从人群中一眼找到头戴大檐帽、肩扛一杠四星大尉军衔的父亲,然后就是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让父亲抱起我,把他的军帽扣在我的头上,高高兴兴地回家。

每到寒暑假时,父亲总会把我和哥哥接到部队营区,住上几天,那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

当我们置身于一片土黄色的军装世界时,看着四周满眼的军装,男孩的那种兴奋和与生俱来的军营梦想已经悄然跃上心田,仿佛自己就是属于这其中的一员,无需置疑。

文革后,取消了军衔制,所有军人的军装都是草绿色的绿军装,当时,父亲已经受命到地方参加“三支两军”工作,几乎不回家,我们更是把见到父亲当作一件难得的大事,不敢奢望。

几年以后,哥哥已经长大,他开始穿着父亲文革前的早期旧军装,那个年代,大凡能着一套挂着军衔肩章搭扣和铜质八一图案纽扣的军队干部子女在社会上算是很牛的,这让还没有生长发育的我很是羡慕,总嫌自己长得太慢。

好不容易等我长大,能够穿军装了,可那时的父亲,已经发福,挺着将军肚的军装,我根本不能穿,急得我吵着要妈妈帮我改小。可妈妈却告诉我,父亲的军装太肥,不是简单的改小,要瘦身的,她也不会,情急之下,我耍无赖般地哭了。

父亲知道了我的心愿后,特意在发军装时,领了一套小号的军装送给我,而且是四个兜的干部装,这让我喜不胜收。从此,这套军装就成了我和其他军队干部子弟到处炫耀的资本。

以后,我和哥哥陆续走进了军营,当上了一名真正的军人,实现了儿时的梦想,那时才真正懂得父亲珍惜这身军装的缘由。

记得参军前的那个夜晚,父亲帮我整理行装,他指着墙上镜框里哥哥从部队寄来的身着上绿下蓝空军军装的照片高兴地说:“好啊,我是陆军,你哥是空军,现在你又当了海军,我们家是真正的陆海空三军,这是我们家族的光荣和骄傲,你要珍惜啊!”

一年以后,我奉命出差回沪,抽空回家看望父母,刚巧服完兵役的哥哥也刚到家,当天下午,我们决定照张全家福,当父亲看到我们哥俩都身穿海军和空军军装时,心情爽朗地拿出转业后从未穿过的军装,我们爷仨和母亲一起照了一张真正意义上的陆海空三军全家福照,那一刻,父亲是幸福的,母亲是骄傲的。

多年以后,五十多岁的父亲奉调检察院工作,又一次穿上了他一生钟爱的橄榄绿制服,当头顶国徽、肩扛红色肩章的父亲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全家都由衷地为他高兴。

离休后,每当父亲参加区里或检察院的各种重大活动时,总是穿上那套毛料的橄榄绿检察官制服,再把自己一生荣获的各种奖章别在胸前,只有这时,父亲才会感到无比地自豪和光荣。

父亲的军装记载着他一生的荣耀,父亲的军装情结朴实而又浓厚,这军装承载着他光辉一生的梦想,寄托着他对军队的无限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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