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从的跟在高天宇后面,到达餐厅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大户人家,我家过年三姑六婆,我爸加我妈两边的亲戚都没这多人。

  一群人围在长桌前,等着上菜,有男有女,有年的有年长的,什么三婶四姨,五姨夫七姑父。

  陈加睿向我招呼:“姐姐,到这来。”

  看着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我挪不开腿。

  高天宇带我到另一边坐下,桌上的人轮流跟他打着招呼,但像没有看见我一样,都不鸟我,我自己都觉得像空气,没一点存在感。

  倒是陈加睿又挤到我身边,我压低声音问他:“你家祖奶奶是哪个?”

  “哦,她没来,她自己有小饭厅,等下我带你去。”

  菜肴上完,保姆站在远处。这些资本主义真是极致,菜色玲珑,就盘中间那么一点点,米饭香糯,也就鸡蛋大一坨,我想我打开方式不对,一定是。

  高天宇附我耳边:“我带了零食。”

  陈加睿又不干了:“你俩不许说悄悄话!”

  坐在远处的女人招呼他:“睿睿,过来坐这。”陈加睿“哼”了一声没动。

  这顿饭,我就认知了一个理,这些人都是釆天地之灵气而存活,如此这般,我倒相信这里有僵尸。半夜我要去捉僵尸,憋拦我!

  吃完饭,陈加睿又被叫走,高天宇带着我慢慢往里院走,这是饭后散步吗?就算翻开我的五脏六胕,也难以看见食物的影子。

  穿过长长的走廊,有一个厅堂在尽头,厅堂坐着一位身着亚麻衫的老太太,说实话,真看不出年纪,有点像活了千年的老妖精。

  她在榻上闭目养神,耳朵居然戴着麦,大概是听佛经什么的吧。

  “祖奶,吃饭了吗?”旁边桌上放着几个扣碗的盘子。

  “没有,等你呢。”高天宇帮保姆把碗打开,红烧狮子头,豆腐蒸鱼,半只烧鹅,醋溜土豆丝,高汤娃娃菜。

  什么叫折磨,没什么比这更叫折磨,我听到口水如瀑布般飞腾。

  保姆摆了三张椅子,老太太坐了下来:“坐啊,站着干嘛?”

  啥?叫我?是叫我?信了邪,这老太够变态啊,吃饭还要人围观!

  “来吧,知道你没吃饱,我都听见你肚子响了。”

  叫我吃饭啊!我快速坐下,操起筷子就风卷残云。早上到现在都没吃,刚才还对着一桌子画一样的饭菜流口水,现在哪管形象这东西。

  老太太咂咂嘴:“你看你看,那个女人多变态,把一小姑娘饿的。”

  高天宇笑了笑:“我是带叶子回来看您的,与他人无关。”

  吃饱放碗,深深一个大嗝,保姆递上毛巾,我从口袋掏了张纸巾擦嘴,老太太还端着碗,有点奇怪的看着我,“天宇啊,你还是好好挣钱,这姑娘太能吃了!”

  我刚想抱歉笑笑,又打一个嗝,赶紧捂嘴。

  高天宇从进来那一刻起,面色温和,轻言细语。

  他帮我拂了下飘在嘴角的头发,倒了杯水给我。

  “你跟你爸说了没?”老太太还在吃,只是夹的都是素菜。

  “没有,回来也是想说清楚。”

  “这小姑娘也没什么特别啊?加睿怎么也迷?”

  “因为他中暑的时候,我扶了他一下。”

  老太太乐了:“难怪要以身相许。”嘿,您老思想潮啊!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没什么,施手之劳而已。”

  老太太放了碗筷:“吃饱咯,还是年轻人好。”

  保姆上前收拾,高天宇扶她到一旁坐下。

  陈加睿跑了进来:“祖奶,爸回来了,叫哥去一下。”

  他笑嘻嘻的跑到她身边,在耳边嘀咕了几句,老太太眼睛闪着光。

  陈加睿拉我上前:“祖奶,我女朋友,漂亮不?”

  “不漂亮。”老太太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脸上没挂住,刚给的好感呢!“咻”的一下就不见了。

  陈加睿撒娇:“我觉得漂亮就行。”

  “漂亮也不是你的。”老太太抬杠。

  “哦!我知道了!你先跑来跟祖奶说了!”他拉着高天宇往外走,“爸找你,你别呆这了!”

  两兄弟拖拉着,临出门高天宇回头对我说:“我等会来找你。”

  “我等会也来找你!”陈加睿不示弱。

  老太太看着他们走远,站起身准备喝茶,我赶紧上前帮她倒,一个Ipod掉了下来,上面还连着耳麦。

  老太太手脚灵活,三两下扯住耳麦,Ipod脱离了出去,在地板上滑了很远:“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这首歌,给你快乐,你有没有爱上我?……”

  说好的佛经呢?!老太太一脸大写的尴尬,我捂着肚子蹲了下来:“哈哈哈哈……”

  “别笑,难道你没听过?”她就像被发现偷吃糖果的小孩,瘪嘴站在那里。

  “这么好听的歌你笑什么?”

  走过去帮她捡起来:“原来奶奶好年轻啊。”

  祖奶拍了下我的头,语气带着慈爱:“别跟他们讲。哼,年纪大了就不许心理年轻点。”

  您这是太年轻了啊,一下午,我就在那给她下歌,还下了个消消乐。

  老太太留我吃晚饭:“不要去前院了,别的慌,还以为住着老宅就是电视剧里的当家女人了。”

  “奶奶,看什么电视剧?”

  “太阳的后头”

  “咦?是太阳的后裔吧?”

  “嗯,就是原版的语言听不懂,看字又太累。”

  “那我等下给你下个中文发音的。”

  “好,给个鸭腿奖励你。”

  “谢谢奶奶。”

  “明天还来。”“好。”厅里一片祥和。

  奇怪,一直到回房睡觉,我也没见到那俩兄弟。

  天刚亮就有人在院子走动,我的懒觉啊!有个声音感觉耳熟,打开门,那,那,那个万年妖精冯娟娟正坐在院子里,千娇百媚给我打招呼:“哟,叶子主管起床啦?”

  天雷滚滚,冯娟娟,你我上辈子是情人吧,我不管到哪你都能找到我!

  “你你你……”我,你不出来了。

  冯娟娟上前笑嘻嘻:“宅子里的人是天亮就起床的,叶子主管,日上三竿了还赖床,没人叫你么?哈哈,哎呀,你鼻子上有黑头!”

  你妹!“关你屁事!”

  “哇!好粗俗。”

  “粗俗?我让你见识下什么是女汉子!”

  挽袖正要抓住她,她像蛇一样左右扭:“你还不去看下你的高天宇,他在罚跪呢!”

  我停了手:“什么意思?”

  冯娟娟还是嬉皮笑脸:“意思是他不肯跟我结婚,他在求他爸呢,因为他要你呀!”

  “跟你结婚???为什么?”

  “你不知道商政是一条路吗?”

  “他现在在哪?”

  “前厅书房啊。”我抬脚就往外跑,没想到冯娟娟拉住我:“听说祖奶蛮喜欢你。”她向我挑了挑眉,这什么人家?!搞的跟宫斗剧一样!

  书房外,高天宇一脸憔悴,看来是整晚未眠,旁边还有一活宝,陈加睿。

  他拍着门大叫:“爸,妈,你们再这样就会失去两个儿子,我,我跟哥离家出走!”典型的琼瑶剧。

  我从来没见过高天宇会这样,一直都以为他是一个高傲的男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低头,现在有些落寞的跪在门口,就如电视剧里叛逆而执着的少爷。

  我眼流了下来,高天宇,何苦为我这样委屈自己。

  “高天宇,你起来吧,我这就回去。”他拉住我的手,一言不发。

  老太太在门口咳了下,那个女人开了门:“妈,你怎么这么早?”

  老太太没搭理她,径直走了进去:“木子,你搞什么呢?年轻人的世界你搅和干嘛?”

  “妈,这事我有谱。”一个雄厚的声音传了出来。

  “谱个屁!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还是个老迂腐,政事管多了吧!这是家事!我还在呢!不要听从一些人的什么联姻,儿孙自己儿孙福。”

  “妈,这事是早年就说好了的。”一个女声响起。

  “拉倒吧,你那花花肠子,已经逼退了一个,还要再来?”

  “妈,言而有信,是为官为商之道。”那个男声让我好奇,经常在电视和新闻上看到的人,现实到底是什么样的?我心里居然有点小兴奋,没想到会离高级父母官这么近。

  陈加睿一脸纯真:“姐姐别怕,我爸疼我,我会娶你的,将给他抱个孙子堵他的嘴。”

  额,陈加睿,你都跪这了,还有脑筋想这呢?

  “我管你那些,这丫头我喜欢,就是配天宇的,谁也不能阻止。”

  老太太声音高了,我有点担心。

  正想往里面望,那个女人走了出来:“小姑娘,你来一下。”

  高天宇拉着我的手不放,我轻轻拍了下他:“没事。”

  开玩笑,我怕啥?我又不是申城市的,他能管着我?

  书房真是书房,一屋子的书画字挂满各个角落,好多字画看起来贵的要死,我就看懂了一副,上面画的牧童与牛。没想到还是个雅官。

  宽大的书桌前有人背手而立。莫名的威严压的我说不出话,老太太招手:“来,坐这边。”

  我不敢挪脚,呆呆的站着。

  “你叫叶子?”大官慢慢转过身,跟电视上的不一样,那种,叫什么?嗯,霸气,对,霸气从他的毛发眼睛周身散发出来,我点点头。

  “你家是干什么的?”

  “我爸卖水果,我妈没干嘛。”

  “你觉得我这有你想要的吗?”有啊,我想要高天宇,当然,我从他眼神里看出不是这个意思。

  他看了我半晌,好像看到了我灵魂深处,也许遇上高天宇,我也曾有过一点点幸运的虚荣,那种骨子里的小市民气质,还是会偶尔闪现,我突然间觉得有些富贵不是我这种小市民能承受的,谁也无法保证明天的事,万一某天,高天宇后悔,我是不是就成了罪人?高天宇能跪在这,他也还是慑于大官的威严。

  我像一个放了气的气球,所有的坚持都软了下来,高天宇,与世安好,别过吧。

  一个人从大宅里出来,又看见冯娟娟站在门口,去你大爷的,我又败在你手里。

  陈加睿跟了过来:“姐姐,我送你。”

  我没理他,“姐姐,其实我想通了,你跟哥在一起真的很好,他为了你辞去公司职务,答应跟我爸从官,他最不喜欢那种官场约束,可我爸还是不同意,他认为那个婚事能让他仕途更好,姐姐,你别哭啊!”

  “陈加睿谢谢你。”可我不过是平民百姓的一员,只能过百姓生活,那种宅院里的精致,真不是我能够享受,就像你,当初非我不娶,可现也会放弃,不管我们之间有没有过爱情,我都会祝福你。

  如果我今天坚持和高天宇一起,相信你爸和你妈有万种方法制造我们生活的阻力,与其将来为难,不如现在放手,最起码不会因为而我失去父母和家业。

  我没有回去上班,在申城呆了六年,我累了,回家吧,给我妈打电话,第一次娇情的哭了。

  回到江城,没出三天,我妈又把我养肥了一圈。

  “叶子,以后别出去了,人都磨瘦了。”“妈,你养我这么胖,纯粹不想我有人要。”

  “你有人要吗?去帮你爸看店去!”唉,我妈什么时候都犀利。

  呆在水果店吹空调,“爸,我以后不找工作了,就给你看店。”

  “什么?你是要啃老吗?”

  “我给你看店,付出劳动,怎么算啃老?”“你的工作就是找个男朋友嫁了,马上二十八了,我都不好意思收老姑娘看门店,影响生意。”

  我气的跺脚:“你跟我妈真是一家人!找男人吗?等下有人进店买水果,我就去嫁给他。”

  我爸脸上挤一堆:“嘿嘿,万一是个女的呢?”

  “管他男女!”

  一个身影慢慢走进门口,背着阳光:“老板,买点水果。”

  我惊讶回头,对面的人微笑盈盈:“叶主管,你这要招工还是招老公?”

  高天宇,你怎么也贫嘴了,跟我学的么?

  盛夏初好,一如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