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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来到王玲总公司办公点,面对王玲,不卑不亢,丝毫没有那种委曲求全的样子,反倒王玲像找到救星一般,说她怎么没有想到小时候和她做过邻居的老二呢?老二心里明白,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如果不是被生活所逼谁会去呢?一想到这些,就会无端生恨起老爸,上下两排牙自然咬得紧紧的。当王玲向她问起我和老大还有老爸时,笼统地回答平民百姓都过平常的生活,而她喜欢做挑战的事,这次应聘到内蒙古,一来是做自己专业的财务工作,二来就是挑战一把。
王玲嘴里“啧啧啧”,随同跷起大拇指说,在我印象里侬老二即聪明又闯得出,等到侬帮我内蒙古账目理顺之后,我就让侬在总公司坐镇。最后王玲从保险箱里取出一万元和一张直达呼和浩特的飞机票交给老二,告诉她到了那儿她还会按当地补助和津贴的要求给她。老二手握沉甸甸的一万元,脑子第一反应就是让老大来保管,不过嘴上却说,这个年龄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得管自己。王玲很有感慨,小时候认为自己是父母的独生女真开心,父母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而等到他们老了,才体会到没有兄弟姐妹的自己是有多苦。其实,她很羡慕老二有姐妹,等到我老爸离不开人的时候,三个姐妹既可以轮流孝敬,也能享受到其中的幸福。老二苦苦地向王玲一笑。王玲说,侬别不相信,我现在马上要回家做饭给老母吃,用过好几个钟点工,来一个退一个,太不让人省心了。
老二听明白了王玲的意思,也不管现在是吃午饭的时间,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那侬去忙吧,代我向侬老母问个好。等老二到了老大的馄饨铺,肚子已咕咕直叫。老大连忙让沈志强下一碗馄饨给老二的同时,问老二今天怎么会来她这里?于是老二把上午和王玲见面的经过如数告诉了老大,连同一万元交到老大的手里。老大激动地说趁下午没有生意之际,陪她上银行,专门开个户头,再三强调,既然侬老二这样做了,对常宝庆就不能心软,否则常宝庆不是要恨死我老大和沈志强了吗?
老二摇头发誓不会再心软。老大问动身前是否和老头子道声再见?老二停了片刻,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红双喜”烟和一个打火机,取一支,点燃之后,“吧嗒吧嗒”足足吸掉半支烟,然后掐灭火头,站起身,对老大说,阿拉去银行。老大知趣地没再问下去,和沈志强打了一声招呼,走了。
当老大从银行回到店铺,生意开始忙起来。老大情不自禁地说,招聘一个打杂工吧,沈志强手上没有闲,眼睛却直朝老大看,鼻孔里发出不屑的声音。我是不会让添添来打下手的,也不可能让侬儿子小虎来打下手,但招聘一名打杂工那是必要的。老大看着沈志强那种恨不能一分钱分两瓣用的架势,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好长时间的话。沈志强三下五除二把桌上的脏碗收拾到后厨的水斗里,埋着头嚷嚷,侬怎么不让沈祺来打下手呢?
放屁!老大随口骂道,然后用手指在沈志强的后脑勺弹了几下,沈祺是她爸的宝贝,没有讨我手脚,怎么为了用这个方式从我手中拿零花钱吗?老大提醒沈志强,女儿是富养,男孩要穷养,侬真应该让侬家小虎学一门技能,我们都要老。沈志强抬起头,不买账地回击,老爸还没健在,侬怎么可以说老?
老大被沈志强这句话提醒到自己,老二去内蒙古的事应该让老头子知道,这样老头子主动与老二联系,至于老头子会有啥反应,这是他的事了。次日午市休息,老大向沈志强借口说要去看望一个小姐妹为由出门了。沈志强笑道,看望小姐妹会穿得如此随便吗?骗谁呢?都说长姐为母,而侬学不像偏偏还要学,一个电话给祁峰,然后让祁峰对老头子说不就可以了吗?老大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沈志强见老大犹豫的样子,趁热打铁,老二走到这一步又不是老头子逼的,谁叫她没嫁个好男人呢?
老大咯噔一下,原本去还是不去的犹豫突然坚定下来,出门前照样扔下一句话,别以为不雇杂工侬就多赚钱了,有些钱不能省,钱是赚不完的,该能省心的还得要学会省心。沈志强“嘿嘿”地笑,反问她,侬要换好几辆车去祁峰家,为的是告诉老爸这件事,叫省心吗?老大心有点虚,连忙回答,我说过去祁峰那儿了吗?我说去我那个小姐妹家。说完,掉头就走。乘车转车,一个多小时路上的颠簸终于到了我家,照旧不换鞋子进了门。老头见状,弯腰特地拿一双拖鞋给老大,说如果谁到侬家不换鞋行吗?老大哪会理睬老爸没用的话,一步一个鞋印,客厅的木质地板上成了她鞋印的聚会点。老头无奈地坐到姜红宇专门为他买的一把机器按摩椅上,问她不好好在店铺里卖她的馄饨,来这里干嘛?
老二明天就要去内蒙古给添添挣学费,这么远的地方听听就可怕,我来主要是告诉侬这件事的。老大说出每个字的时候,一直在观察老爸的神色,可是老爸就是没有一点反应。侬在这里吃的用的都是祁峰的吗?难道祁峰不向侬要一分钱吗?侬有劳保工资也有积蓄,如果姆妈还活着的话,不是这个场面了。
老爸突然扭过头,向老大吼道,侬姆妈如果活着是什么场面?祁峰不是照样借房子住没人关心吗?侬卖侬的馄饨,祁峰做祁峰的事,我享不到侬的福,侬眼红啥?老大没想到老爸这样理解她,让她有十张嘴也辨不清她到底为的是啥?沾有灰尘的鞋底故意踩了几下,说,和侬说不清楚,我跟祁峰打电话。老爸的思维和语言竟然达到惊人的同步,回答,侬在馄饨铺就可以直接和祁峰联系,干嘛花车费花精力来这里呢?
这不是沈志强说的话吗?老大非常挖塞,唯有踩鞋甩门才能发泄心中的气,否则回家怨气发到沈志强身上,就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吵架。老爸冷冷一句,侬当年从三班倒调到常日班靠的是谁?姜红宇和祁峰从来不提,不等于这件事不存在,老大听得傻眼,心想,老头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唯有让老二来驯服他。好好好,侬只会欺软怕硬,如果哪一天老二来找侬析产,我看侬还会不会横?
老爸没听清,叫老大再重复一遍,老大说老爸真会装糊涂,难道老二独自一人去内蒙古闯天下,侬当父亲的一点没有心疼之意吗?老爸这次听清了,思维与语言达到惊人的同步,利索地回答老大,要不要我替老二去内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