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在当晚便搭上了“北星”号。那是22时18分由上野出发开往盛冈的快车。来送行的矢部说道:要能在岩手查出什么眉目就好了。”

  中村也希望如此。

  这时节已经可以看到扛着滑雪设备的年轻人夹杂在乘客中,令人感到冬天的脚步正迅速逼近。

  列车开动后,中村便取出山崎昌子的履历表,看着上面的照片。因为是四年前初进公司时的照片,所以看起来极为年轻。不过在南多摩警察署见面时,她看起来仍然很年轻,那张脸完全没有变。

  (她不是底片中的女人。)

  中村暗忖道,年龄有差距。难道那名穿和服的女人真的和这次的案件无关吗?等他回神过来,才发现前座的老头正对他嗤笑,大概是因为见到中村出神地看着年轻女人照片的关系。中村露出苦笑收起履历表,然后叼上一根烟。

  抵达盛冈,已是第二天早晨的8点25分。

  天上飘着细雪,这里业已入冬,中村站在站台上,皱着眉头竖起外套的衣领。前往昌子的故乡,得从盛冈转搭开往斧石的山田线列车。下一班开往斧石的列车是9点10分发车,必须等候近40分钟,中村觉得有点儿不耐烦。

  光站在冷飕飕的站台上等候也不是办法,于是中村进入车站的餐厅,点了面包和牛奶。钻入耳里的净是口音浓重的地方腔,窗外的细雪加上地方口音,让中村更有一种来到北地的真实感。

  到了列车开车的时刻,细雪仍未停歇。乘客稀少。火车开动后,中村把视线投向车窗外。盛冈的街头消失在眼前,景色变成清一色的银白世界。收割完的稻田及杂木林皆裹在一层白纱中。或许是雪花掩盖了一切声音的关系吧,窗外的景色令人有一种观赏默片的感觉。

  (在如此静寂的地方,会隐藏着足以造成杀人案件的黑暗秘密吗?)

  对于心底油然而生的疑念,中村感到有些无法释怀。

  中村在K车站下车,下车的乘客只有他一人。细雪依然在半空中飘舞,车站及车站前的道路皆被雪覆盖,一刮起风,积雪便漫天飞舞。

  车站前只有一间临时搭建的餐厅开门营业。在只有稻田及杂木林的荒野中,孤零零地立着一间小餐厅,这是何等怪异的景象。这附近有一条从盛冈通往斧石的马路,或许这家餐厅就是专门做司机的生意。

  餐厅内的泥土地上摆着火炉,店内没半个客人,中村把冻僵的双手伸到炭火上。

  “请给我来点热的好吗?”中村朝店里头喊,立即有一名圆脸的年轻女孩子走了出来。

  她的脸孔扁平、双额红通通的:“只有拉面,可以吗?”

  “可以。”中村点头道。

  一想到这种地方竟然也卖拉面,他不禁露出苦笑。

  “要不要来点酒呢?”小姑娘从里头出声问道。

  中村应了声“不要”。

  端上来的是速食拉面。吃完这碗都市风味的拉面后,中村问起K村派出所的地址。所得到的回答是,从这里往北走大约500米。付过帐后,中村离开了餐厅,一条窄窄的道路直往北延伸。覆盖在积雪之下的岩手山脉看起来几乎近在眼前,令人觉得这条往北的道路仿佛被吸进了山里。

  风变强了,细雪直扑脸颊,和其说是冷,毋宁说是痛。

  餐厅的小姑娘说是距离500米,但实际的路程却远了近一倍,当看见派出所的小小建筑物时,中村觉得全身似乎已经冻僵了。

  派出所内,一名中年警员正就着火炉烤手,炉上还搁着鱼干,真是一幅悠闲的景象。一听到中村来自东京的警视厅,那名警员不禁瞪大了眼睛。

  “是本村发生了重大事件吗?”

  “不是。”中村答道,同时把手伸到火炉上,“事情没那么严重,只是想调查一下而已。”

  “是什么事情?”

  “这似乎是一处宁静的村庄。”

  “是的。我来这里7年了,从未发生过能称得上事件的任何事情。”

  “7年了吗?”

  山崎昌子来东京是4年前的事,这么说来,她突然来东京不就和任何事件都无关了吗?

  “事件是没有,但一到冬天便有熊出没,这才麻烦呢。”

  “熊?”

  “因为这一带是‘猎人万三郎’传说的诞生地。”

  “是民间故事吧?”

  “是啊,是熊和猎人的故事。描述猎人的固执天性,猎人最后把长期追猪的大熊赶到一条狭窄的竹林小径,然后用长矛刺死了大熊。自从我来到这里后,虽然没有人遭熊咬死,但受伤的人倒有好几个。”

  这名警员熟练地撕开烤鱿鱼,递给中村,中村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对了,这里有一位叫做山崎昌子的女孩是从K村到东京去的吧?”

  “是的,没让人知道就去了东京。她是本村的第一美女,她姐姐也是个美人。”

  “听说她姐姐结了婚,是吗?”

  “是啊,她姐姐名叫时枝,嫁给了本村的头号大户。夫家姓沼泽,婚礼是5年前举行的,那可是本村的一桩大事。”

  “是因为仪式盛大吗?”

  “这是部分原因,再者就是因为门第相差太远,所以有许多反对的声浪及流言。”

  “门第吗?”

  “一方是大户人家,一方是贫穷农夫的女儿,当然会引人议论。在这一带,结婚的对象并非由当事人或父母亲决定,而是由舆论决定。此地的部落留于极小,在男女婚嫁之前,早就在村子里传出谁和谁最适合的传闻,如果违背了传闻而结婚,就会引起反对的声浪或什么的。”

  “原来如此。”

  “这当然很令人头痛,不过风气就是这样,改不过来。”

  “现在他们夫妻俩的感情和睦吗?”

  “好像很和睦。虽然在婚后的第一年发生了一件小小的不幸。”

  “什么不幸?”

  “时枝的头一胎流产了。”

  “哦?”

  “夫妻俩似乎受到相当大的打击。当初反对这桩婚事的人,甚至在背地里幸灾乐祸。两年前生下了女儿之后,夫妻俩才又恢复了精神。”

  “对了,请你看看这张照片好吗?”

  中村把久松实的照片递给了这名警员,“这个男人最近来过村里吗?”

  “相当不错的美男子嘛。”这个警员眯着眼端详着照片,“不过我没见过。这里是个小部落,所以一有外人来,应该马上就会知道。”

  “真的没见过这男人吗?”

  “没见过。”

  中村颇觉意外,因为原先以为久松曾来过此地调查山崎昌子的过去。如果久松没来过,那么他究竟掌握了昌子的什么秘密?不论如何,有必要到沼泽家走一趟,问问昌子的事情。

  中村问起该如何前往,这个警员指示了路线之后,看着中村的脚说道:“您的这双鞋子不行呢。”

  雪稍微停歇了,天空也变得明亮,但积雪很深,穿短筒鞋可说寸步难行。刚才只不过从车站走到派出所,中村的鞋子便已渗入雪花,袜子全湿透了。

  警员从里头找来一双旧的橡胶长筒靴,中村感谢地借来穿上。

  和警员道别后,步行了约5分钟,便见到村公所。为了谨慎起见,中村把久松的照片拿给村公所的职员过目,但得到的回答都是没见过,而且也没有人记得久松实这个名字。看来久松没有到过村公所。派出所警员的话似乎属实,久松没来过K村。或许自己这一趟是白跑了,一股不安的情绪突然掠过中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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