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陈忠林见两位穿警服的人与叶庆生站在下水道窨井,觉得挺诧异,便问:“庆生,什么东西掉进下水道了吗?”
“没有东西掉下去。”叶庆生回答。
陈忠林更觉得奇怪了,问:“你要用竹竿在下水道里捞什么?”
叶庆生说:“试一试水有多深。”一边说,一边拿着竹竿从窨井插进下水道,然后拿出来给身边的钟警官看。
钟警官一看竹竿上浸水的痕迹,心里估计了一下,说:“大概有两米深吧。”
叶庆生赞同道:“是的,有两米深,一个不会水的人跌下去肯定会淹死的。”
陈忠林联想起淹死在春光湖的萧平,忽然悟道:“你们是不是认为——”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在场的两位警官和叶庆生都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
钟警官把竹竿递还给陈忠林,微笑地道了谢,叶庆生看出钟警官心里想要说什么,便有意支走陈忠林:“忠林,你去忙吧。”
陈忠林“唔”了一声,手执竹竿,一脸困惑地走了。
钟警官又在窨井四周寻找什么,在距离窨井约莫一米多远的草地上,钟警官找到两根拇指粗的枯树枝,一根约莫一米长,另一根长约七八十分米。此外,还找到两三片油毡、几处草屑堆。钟警官和康警官两位警官都将现场拍摄下来,同时还将枯树枝、油毡、草屑都收集起来,放进自己带来的一只塑料袋里,只是枯树枝太长,暂时拿在手中。
“叶副总,昨天你来销售公司时,路过这里时,没有看见有人在这附近吗?”钟警官问。
叶庆生略一回忆,道:“好像有一人站在销售公司门口。”说着,他指一指销售公司门口方向。
钟警官小声问:“那人是谁?”
“是销售公司经理齐长江。”叶庆生回答。
“他站在那里干什么?”钟警官又问。
“因为他打电话催我来对账,大概是在门口等我,或看我究竟来了没有吧。”叶庆生说。
“除了销售公司经理齐长江站在那里以外,还有别人吗?”钟警官继续询问道。
叶庆生摇摇头:“没有其他的人。”
钟警官从窨井走到销售公司门口,站下,用手示意了一下,意思是昨天齐长江是不是站在那个位置,叶庆生会意,点了点头。钟警官又从那个位置朝窨井走,一边走,一边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接下去,他再次用快走的步伐从门口朝窨井方向走,仍然是一边走一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走完,钟警官站下,问叶庆生道:“齐经理现在公司里吗?”
叶庆生猜测道:“我估计他此时不在公司里,如果在的话,一定会来这里看看的。”即使这样说,仍然带钟警官和康警官去了销售公司。刚跨进销售公司的客厅,叶庆生便提高嗓门喊:“长江!长江!”
这时,一位女业务员从业务科办公室探出头,对叶庆生说:“叶副总,齐经理和范科长带客户看房去了。”范科长是销售公司的业务科长,带客户看房是范科长以及业务员们的本职工作。不过,作为销售公司经理的齐长江,可以不用亲自带客户去看房的。除非客户是齐长江的熟人,或一次性买下几套房,齐长江才会亲自作陪。
当然,此时叶庆生没有必要向业务员打听齐长江作陪看房的客户是谁,而钟警官也没有要求把齐长江喊回来,却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同时也示意康警官也坐下,似乎刚才在下水道窨井附近站得有点太久,有点累了。叶庆生便陪着两位警官坐在客厅里闲聊,那位女业务员立即回办公室拎来暖水瓶和茶叶、水杯,给三人沏茶。
聊了一会,叶庆生见钟警官什么也不干,似乎只是想要休息一下,于是,他索性提议道:“钟警官,我们去总部休息吧?”
钟警官道:“今天不去了,以后再来我会打你手机的。”但是,他也没有动身离开这里的意思。叶庆生起初为钟警官的举动感到有点疑惑,继而暗暗一寻思,才隐约悟出钟警官可能是在等待齐长江返回公司。
果然,约莫半个钟头后,齐长江和范科长回来了,一见客厅里坐着两位警官,齐长江的脸上显露出惶惑的神色,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警……察……同志,找我吗?”
钟警官和康警官站起,分别与齐长江握了手,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我们过来随便看看。”
齐长江轻轻吁出一口气,勉强笑了笑,说:“请喝茶,喝茶。”
“到你办公室坐一坐吧。”钟警官说着,端起放在茶几上的那杯茶。
齐长江赶紧以主人的身份邀请道:“好的,上我的办公室坐坐!”
范科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齐长江带着两位警官和叶庆生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叶庆生顺手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几人坐定后,钟警官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将话题一转,道:“刚才我们从甬道向销售公司这边走过来时,路上有一个下水道窨井,位置正好在甬道中间,如果不盖上窨井盖板,行人路过那里是很容易失足跌下去的。”
“是的,是的。在这个小区内,像那样的下水道窨井有四五处,不过,平时我们都会盖好窨井盖板的。”齐长江介绍道。
钟警官转头看了看叶庆生,道:“刚才叶副总介绍说每年都要掀开窨井盖板清淤,是吗?”
齐长江说:“是的,但在清淤时下水道没有水,即使有人失足跌下去也不会有危险。”
钟警官点点头,沉吟了一下,突然,他盯住齐长江的脸,问:“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人掀开窨井盖板?”
齐长江脸上显出一缕不易察觉的惊慌神色,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这个季节下水道的水很深,如果掀开窨井盖板,万一有人失足跌下去,就会出人命的,谁敢那么做呀!再说,也没有必要掀开窨井盖板呀!”
钟警官又钉问道:“如果有人掀开窨井盖板,你们销售公司会有人看见吗?”
“肯定能看见的,销售公司门口从早到晚都是人来人往的,如果有人站在窨井旁无缘无故地掀开盖板,附近的人若发现了,就会大嚷起来予以制止的。”齐长江斩钉截铁地说。
此时,叶庆生察觉出钟警官脸上显露出一缕不以为然的神情,连忙纠正齐长江的话:“长江,不要把话说绝对了嘛!你站在销售公司门口若能看见窨井盖板被人掀起,这只能代表你自个儿,哪能代表所有进出销售公司的人都能看见呢?!”
齐长江连忙歉疚地笑着,认错道:“是的,是的,我只能代表我自己。”
钟警官转换了话题,用平缓的声调说:“我们刚才在窨井附近观察了一下,发现窨井盖曾经被掀开过。”
齐长江一惊,问:“真的吗?谁把窨井盖掀开了?”
钟警官站起,瞥了瞥齐长江,道:“齐经理不妨去看看。”
齐长江答应道:“好啊,我去看看,会有这样的事吗?”
一行人出了销售公司,又来到那个下水道窨井。钟警官指着窨井附近被重物碾压的一片草地,又指一指窨井盖上粘附的草汁,对齐长江说:“齐经理,你看,这些痕迹都明显证明窨井盖曾被掀开过,而且从痕迹的新鲜程度上看,就是最近一两天被掀开的。”
齐长江沉默着,一会,自语般地说:“如果这个窨井盖被人掀开过,那应该是谁呢?”
钟警官道:“这正是下一步我们所要做的事情。”
齐长江点点头,问:“警察同志如果需要我们协助的,请尽管说出来,只要我们能做的,一定尽力协助的。”
钟警官道:“刚才我已经说过,我们下一步要对这件事进行调查,究竟是谁在这两天掀开了窨井盖板?并且又将盖板重新盖上了窨井,希望齐经理能够帮助我们找出这个人。”
“我尽量协助警察同志去调查。”齐长江说着,忽然想起什么,问钟警官道,“警察同志,您说有人掀开了窨井盖板,那么,莫非萧平是从这个窨井失足掉下去淹死的?然后尸体被下水道的水冲到了春光湖里?”
“齐经理,你的推理不无道理。”钟警官微微一笑,说,“不过,现在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所以,你说的也只能是猜测而已。”
齐长江的这番推断说出了叶庆生心里想要说的话,叶庆生脑海中浮现起昨天在春光湖岸边看到的萧平尸体,不禁脱口而出:“难怪我昨天看到萧平时,发现他的脸颊、手背和衣服上都粘附着斑斑点点的泥迹,如果他跳湖自杀,不可能身上粘附泥迹的。春光湖水那么深,水又特别的干净,怎么会粘附泥迹呀?依我看,萧平身上粘附的泥迹,没准是跌入下水道后,在挣扎中,粘附了下水道两壁上的泥垢。”
钟警官转头看着齐长江,问:“齐经理,你觉得叶副总的推理有道理吗?”
齐长江回答:“昨天我不在春光湖现场,没有看到萧平的尸体。不过,依照叶副总的观察,萧平身上的泥迹也许是在下水道两壁上粘附的,因为春光湖确实很深,如果萧平跳湖自杀,还没有等到沉下湖底就被水呛昏过去了。警察同志和法医一定比我们懂得多,您们会通过验尸检查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