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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二来养老院闹事的时候,我随姜红宇参加了一个应酬活动。没想到姚妤婷也在场,她见到姜红宇,下意识蠕动了身子,示意他坐到她边上,俨然把我当成真空人。不过我很快明白一件事,出钱的人总有一席之地的。瞧着她冷傲的目光扫视席位上那一张张的脸,我后悔自己不该和姜红宇一起来。

        酒到高潮,姚妤婷醉倒在姜红宇的肩膀上,周围一个个有醉的或没醉的都发出起哄声,我竟然站起身,把碗碟里残油剩汤泼在姚妤婷脸上,姜红宇抬起头惊讶地朝我看来。我想他一定没想到我会变得这样野蛮。可是我为啥不能野蛮呢?看她站起身把老二在她面前贬低我的话全部抖了出来,就能说明她根本没有醉。我照样拿起边上一个残油剩汤的碗碟朝她泼去,姜红宇也因此揩油了一身。他的眼神流露出怒色,挡住姚妤婷,要和我理论,然而我没给他机会,拿起椅子上的包,夺门而出。

        谁知在饭店门口等出租车时候,被后面追上的一个人挡住了去路。我抬头一看,怎么是钱栗谷呢?他是从哪儿窜出来的?刚才的应酬活动里又没有他,非典之后怎么都忙于奔赴酒店和饭馆场所呢?侬是要看我的笑话吗?如果没看到,姜红宇就在308房间,侬可以问询他。说着,推开他,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不是来乘人之危的,现在的出租车很难叫到,没必要自残,然后把养老院的父亲丢一旁不管。钱栗谷的声音像吸铁石一般吸住了我的脚步。当我的身子进入他的车厢里,也没发现姜红宇的影子,我突然在脑子里做出一个决定,带上老爸离开养老院。麻烦侬开到养老院门口把我放下来,我准备把我老爸接回去。

        钱栗谷手持方向盘,一字一句告诫我,过家家的事不是像我们这种岁数的人干的,侬可要想好了,把爷叔接回去之后,下一步侬有何打算是要考虑清楚的。做自己的老本行,或者做房地产也可以。我不假思索回复,更让钱栗谷觉得我简直是在感情用事。难道侬要回来与我一起干?我淡然一笑回答他,侬以为人人都爱吃回头草吗?

        当车子马上开到养老院时,姜红宇来电了。我没有拒绝接听,我想要听听他是如何解释的?谁知他开口就说我心灵扭曲而变得不可思议,如果他真的做对不起我的事,还会带着我一起应酬这次活动吗?也许手机音量大了一些,姜红宇的声音基本让钱栗谷听到了。这种说不清楚的事最好当面理论,钱栗谷的声音同样让姜红宇听到,然而,还没等他要说啥,车子已到了目的地,自然挂断了电话。

        坐在前台的甘草见到我走近大厅,连忙迎了上来。我看着她,很不好意思说,我把侬引进来,我却要走了。甘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正想追问,钱栗谷跟进来了,嘴里还在说,我建议等坐下来理论清楚侬再离开也不迟。然而我根本听不进,直奔老爸的房间,要去收拾他的衣物。老爸感到纳闷,莫非老二来这里闹事被我晓得了吗?情急之下老爸道出了原委。

        那侬想不想跟我一起离开养老院?其实侬这个岁数还没到住养老院的地步。打开衣橱,也没有多少衣物可拿回家,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完了。甘草跟了进来,劝我别感情用事。我反问她,女人的气量到啥程度才算大?于是,我背着老爸把这些年来所发生的事来龙去脉告诉了她。甘草感叹这对姐妹怎么都叫我遇见了,也表示出如果换了她,她和我一样,也不会在意冯吉会与姜红宇有啥瓜葛,但不能不在意姚妤婷有半点出格的举动。

        没等姜红宇回到养老院,我就让钱栗谷把老爸和我一起送回到和姜红宇所租借的房子。钱栗谷环顾四周,又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说不清楚的事最好当面理论,其实我也不怕他来误会我。我知道他的心思,于是便朝他笑了笑,说道,如果哪天我要搬家,能否用你的车来帮帮我?寸土寸金的上海,我没必要装富。

        谁没有把侬当成女中豪杰,也没人为励志的女人唱赞歌,在我周围二十几岁的女性多的是,侬千万别有更多的想法,我在乎的是侬工作能力。钱栗谷似乎已击中了我的要害,原以为可以安享朝南坐的生活,却非要折腾来折腾去,三十几岁的人儿,一事无成,侬有啥理由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呢?侬有啥资本自作多情呢?面对他,我是一脸的无语。

        侬再考虑一下,不要认为我在乘人之危。钱栗谷离开我家时再次强调。殊不知老爸把钱栗谷说的话全部印记在脑中,战战兢兢地问我,侬和姜红宇之间到底发生了啥?侬不要做对不起别人的事。我把头轻轻靠在老爸的肩上,问道,侬跟着我是不是感到受累了?老爸好像感觉到啥,连忙说是他连累了我。我又问,老爸呀,侬跟姆妈为啥要养我出来?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老爸听到我这句话,眼泪也流了出来。他说老二是被我姆妈宠到蛮不讲理,而三姐妹里真正倔犟的人是我。老爸反复问我为啥要这样倔犟呢?我说,不是倔犟,是傻,姆妈说我有资本,而老二没有资本,可是我哪有资本呢?即使有资本,也随着一年年过去耗尽了资本,看到添添,自然会想到自己当年的模样。老爸跟着我的思路提醒道,记得那个时候暗暗给侬钱的,他们谁也不知道,只是怀疑。

        破涕为笑。离开老爸的肩膀,以商量的口吻说,我和侬没必要住这么大的房子,节约开支,换个地方,行吗?老爸战战兢兢恳请我,能不能等姜红宇回来再说?他也想和老高当面聊聊。我反问老爸,侬以为我还是黄毛丫头那个时候吗?然而老爸就是一根筋,我被他逼得无奈,只好和盘托出,我只想简单,不想让复杂层层叠加,赚钱求生存本身很累,没能力再研究什么是逢场作戏。

       当夜,姜红宇没有回来。甘草却和我通了两个小时的电话,她以为我会想不明白,不时地安慰和劝解,说她看到姜红宇回到养老院,养老院有这么多睡的房间,还不够他住吗?我对她说,我还不至于如此的脆弱。甘草说“好”,又说如果我真的要离开养老院,她也准备离开,她已经知道程风是姜红宇的朋友,地球虽小,但避与不避是自己主观问题。她的声音是柔柔的,和她聊着聊着,也不知道自己是啥时候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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