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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家那天,上上下下都由姜红宇打点,他叫了一辆小型货车,说是托朋友关系,其实就是曾经请他做辩护的客户,一场官司下来后成了朋友。当驾驶员从驾驶室下来,站在门口的老爸一眼就认出了他,程风侬这是在干嘛?程风被老爸这一喊,吃惊和尴尬很快在脸上表现出来,觉得这世界对他而言实在太小。

       其实,我看到程风时也吃惊不小,不过更多出于一种好奇。很想问甘草的情况,又怕自己唐突,反正姜红宇是他的朋友,以后总有机会寻问。然而,老爸在看着一只只包裹往车上运的时候,流露出焦虑的眼神,难道是担心一旦搬家添添不能常来往了吗?可搬家这件事不是早让他知道了吗?他哪有那么多反反复复的情绪呢?当搬家的事一切妥当之后,老爸把他的焦虑告诉了我。他说他今天遇到程风,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他和甘草租借后楼的情景,想到他俩自然联想到我和姜红宇目前的状况,他觉得老大的口气虽然生硬,但说得还是有道理的,没有结婚证就住一起,租借房子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我安慰老爸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但是老爸并没有朝我的思路走,而是追问我,姜红宇的老房子动迁有没有这回事?难道他不准备弄一套结婚新房吗?难道你们真的要动老高那套房子吗?我说他没有拿房而是拿款子,把动迁款投资到承包养老院上。我怕老爸继续追问,又连忙补充道,姜红宇主要还是为我将来打算,外贸物流竞争力太大。

       老爸不再言语,接下来生活怎么安排呢?过去白天他可以去老大的店铺蹭两顿饭吃,如今换乘两辆车才能到老大店铺,如果照常去那儿是不可能的事。尽管姜红宇劝我辞职,或者办理一个停薪留职手续,但我还是不忍心就这样放弃自己的专业,可是工作上连连两次出错,我自尊受到打击,原本回家休假一段时间,结果这一休,姜红宇不让我返回那儿上班。如果我坚决要返回,姜红宇也是拦不住的,问题是我的犹豫让姜红宇有机可抓,他告诉我,承包养老院有希望,我帮他修改的规划书起到决定性作用。

       我望着他,又自然想起当年老爸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大楼的情景,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高考刚结束的黄毛丫头,“如果我没有考进大学,我就到侬这里来打工”的话仿佛还在我的脑里浮现,一晃那么多年过去,生活的根基依然在打桩,我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该在哪儿?关于养老院方面的知识我是一点不懂的。其实说白了,我更怕发生不可饶恕的错误。

       然而,姜红宇按照自己的思路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我也借此机会准备带着老爸去看望老高,无论我和姜红宇怎么发展,老爸和老高曾经是同事,而老高又认了我是他的过房女儿,如今搬家到老高家附近,拐一个红绿灯就能到彼此小区里。有一天,我特地关照老爸,别把自己穿得像走客人那样子,随便点更好。说着,帮老爸去找衣服。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我以为是“达顺”的领导打来的,取出手机一看,是从老家的姑姑打来的。姑姑问我现在搬到哪儿住了?她现在就在上海火车站,她有急事要和我老爸讲。其实,老爸好几次跟我提起老二已经和常宝庆办理假离婚手续,准备要和中儿假结婚的事情,姑姑的这个电话能让我猜出八九分,她一定认为我老爸同意老二的做法。也好,先把姜红宇叫过来,反正他们也在同一个席上吃过饭。

       当姜红宇把车开到上海火车站,然后把姑姑扶进车厢,我和姑姑并排坐在后座。姑姑问我这次搬家怎么没告诉老大和老二?说毕竟老爸是三个女儿的老爸,如果老爸不在我身边,我完全不必告诉她俩。面对姑姑的责怪,我不想去解释,感觉越解释越会把自己套进去,好不容易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能因为姑姑这几句话,把自己扮演成祥林嫂。

       侬姆妈走了,侬三姐妹一定要团结,不要把对方当作陌路人。姑姑怎么越说越不靠谱了,这次来上海到底是要干什么?姜红宇估计通过反光镜看见了我的神色并不好看,方向盘大转弯的同时,他也把敏感的话题来了一个大转弯。今天姑姑就和祁峰睡一张床,明后天我抽个时间再带姑姑和祁叔叔一起兜兜风。姑姑脑子反应速度很快,她一听姜红宇这句话便知道我和姜红宇还没有结婚。嗨,原来老大在电话里说的都是真实的。红宇,你们俩为什么不结婚呢?看老二的脑子多灵活,知道动迁有油水可捞,来了这一出。

       我吃惊地盯着姑姑看,心想,难道姑姑也赞成老二和中儿表兄妹搞这出假结婚的游戏?今天来上海难道就是向我老爸要户口本吗?车子已到了家门口,不等姜红宇开门搀扶一把,姑姑便精神十足朝门洞里走,一边走,一边向我解释,我已看见侬老爸的头朝窗口外伸了。走进电梯,很熟练地按了5的按钮,我由衷地对姑姑说,侬是当代的福尔摩斯。

       刚刚给自己解压一些,谁知姑姑一见到老爸,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要死要活地指责道,侬为啥同意老二和中儿假结婚?侬晓得这是犯法的吗?如果嫂嫂还活着的话,老二会走到这一步吗?侬只晓得自己舒服,侬晓得伐,侬这样做是在分裂她们三姐妹的团结。老二把后楼卖出去,侬为啥要拿六成钞票?侬难道缺钞票用了吗?姑姑的声音和鼻涕眼泪混杂一起,虽然听起来有点费劲,但还是能听出子丑卯寅,如果老二不添油加醋和姑姑说,姑姑怎么会掌握这些情况?姑姑,侬做当代的福尔摩斯还有一段距离。原本我是不想掺和这种事的,但我实在憋不住了,我不能因为老爸住我这里,我就可以平白无故受冤枉。

       姑姑,祁叔叔是不可能同意小辈做犯法的事,更何况祁叔叔户口所在地什么时候动迁八字还没有一撇,每一时期的动迁政策是有变化的,但无论怎么变化,也不可能把国家的政策当儿戏。姜红宇心平气和地向姑姑解释,然后话锋一转,口气也变硬了,两个姐姐如果是来看望祁叔叔的,这扇门敞开,反之那就别进这扇门。姑姑突然收起鼻涕和眼泪,很快调整情绪,也话锋一转,是啊,我早就跟她俩说了,老爸爱和谁生活一起是他的权利,别带着欠侬多还我少给人看脸色,红宇,姑姑还是住宾馆,怎么可以让侬和祁峰分开来住呢?

      我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我的卧室让给侬,将就几天没事的,趁这个机会阿拉兄妹俩聊聊家常也方便。老爸的这句话消除了姜红宇的尴尬,顺着老爸的意思,诚心要把姑姑留下。姑姑答应之余,没有忘记提醒姜红宇,该办的结婚证快点办,不该办的结婚证,我们一定要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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