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添添对外公说他们一家三口在外吃饭,并不是老爸想象的那种老二找到工作,或是常宝庆在麻将桌上赢钱了,而是常宝庆的父母家正在动迁之中,眼看从中有钱可以让他图谋,他想必须与四哥说道说道。其实,常宝庆在结婚前同一个户口上的四哥已拿出一笔钱,作为常宝庆让房给四哥的补偿费。上个礼拜,常宝庆索性搬到父母家住,白吃白喝,还动不动把摇摇欲坠的木地板敲得震响,让七十多岁父亲的心脏受不了,被送往医院。七十多岁的母亲老泪纵横,求四儿子看在父母面子上让出一步,最后四哥妥协,答应给常宝庆三万元的补偿。
常宝庆拿到四哥给的三万元当天,就搬回了家,然后叫上老二和添添,三口之家啜了一顿。常宝庆和老二聊起这个过程时也不回避添添,老二则对常宝庆说,能从侬的四哥口袋里拿到钱是侬的本事,我当作什么也不知道。添添的一双眼睛时而看了看老二,时而朝常宝庆看去,扮个鬼脸,说,爸,帮我买个电脑呗。老二说学习方面的费用让侬阿姨解决,常宝庆冷冷地看了看老二,回了她一句,祁峰走到哪侬跟到哪,侬有这个本事吗?然后豪爽地回答添添,饭后就带侬去买电脑。
一路上添添又是说又是笑,像个百灵鸟一般,让常宝庆产生一种自豪感,老二只能跟在他俩后面做一个陪衬。当在“联想电脑”柜台停留下来时,老二竟然把眼前这位营业员的名字叫了出来,甘草!甘草似乎也认出了站在柜台前的老二,颇有点尴尬。然而一想到今天的业绩,她很快恢复常态,向老二投去微笑,然后认真而又详细地向他们介绍产品的质量和价格。
当添添选了一款一万元价格的电脑,甘草以八千元成交了这笔生意,常宝庆和添添便去收银台付款。借此机会,甘草问了老二,祁峰现在怎么样?老二不假思索地回答甘草,祁峰离家出走了,混得一点也不好。甘草流露出不安神色,问老二能否联系得到祁峰,或者告诉她联系方式?老二说离家出走的人,怎么会留下联系方式呢?衣锦还乡属于在社会上混得好的人。
常宝庆和添添从收银台返回到柜面,老二趁机向甘草介绍,这是我老公,女儿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爬上去摘。甘草收回发票的第二联之后,向老二微微鞠了一个躬,看来侬比祁峰有福气,谢谢侬照顾我的生意。走出店面,常宝庆说老二路子真粗,怎么会在这里遇到熟人的?老二说他俩还没有认识之前就认识甘草了。老二想说甘草的故事,可常宝庆偏偏不感兴趣,并时不时嘲讽她,抬高自己后侬又能得到什么?
添添也看得出,自己的姆妈见到自己的老爸“一帖药”,可谓一物降一物。然而,她才不会关心谁降谁,只要爸爸和妈妈都站在她一边就是胜利。想到此,她觉得自己要比沈祺快乐和幸福,如果沈祺没有流露出半点不开心的样子,那又能向她证明什么?有爸爸没妈妈,或者有妈妈没爸爸的日子怎么过也好不到哪儿去。添添摆弄着眼前崭新电脑,情不自禁拨电话号码,准备打给沈祺,谁料,拎起电话筒,始终是忙音,原来是连续几个月欠费被迫停机的缘故。
添添以为只要自己开口,爸妈肯定会随她的心补缴电话费用,然而,常宝庆和老二异口同声地回答她,开户名字是侬外公字,列入黑名单也是侬外公的事。看着女儿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常宝庆马上安慰,这次侬考试如果成绩在前三名,奖励侬一台摩托罗拉翻盖手机。添添想了想,然后花言巧语噱常宝庆,钱放在他口袋里没有放在她的口袋里保险,她帮他保管,坚决不收他保管费。
老二在边上不敢主动出击,只能悄悄地向添添伸出大拇指,然后以要搓麻将为由,走人了,留给父女俩商量这笔钱到底放谁的口袋才不贬值。麻将桌上,老二也学会抽烟了,三十几岁的她已出现黑牙,以为时尚的东西却被人诟病,老二仍旧不以为然,有本事就别和我在麻将桌上赌运气。不过,这段日子麻将桌上的人和麻将桌边的人更多的是聊动迁的事,假发阿姨说,八字还没有一撇,你们就有那么多超前的打算?我看啊等我死了动迁也不会解决,不信走着瞧。假发阿姨叫来绰号“眼镜”的人说,拆迁户为了多拿到安置面积,先假离婚再找人假结婚,现在遍地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难道没有听到过这种办法吗?
老二耳朵竖了起来,差点把手中的“一条”打到河里去,要知道坐在对面的“眼镜”就是等着有谁把“一条”打到河里,眼看老二手中的牌往河里扔,却没有扔成功,而是换了另一个牌,让“眼镜”很挖塞胸闷,自然语言也有冲撞。假发阿姨闻到了火药味,求老二无论如何也要看在过去她和我姆妈是麻友的面子上,先让一步,然后她命令“眼镜”赶快走人,她丢不起这个脸。“眼镜”走了,老二也走了,麻将在中途散了。回家后,老二把麻将桌上的经过如数向常宝庆汇报一遍,常宝庆不假思索地反问老二,侬要假离婚吗?
原以为常宝庆会帮她出口气,但常宝庆不提和他无关的一个字,而是直接把话题落到动迁能生出大把钱的点上,他明确告诉老二,如果她有这个想法,他马上配合她。恰巧,木板的女儿英子带头做了假离婚的事,老二觉得有了榜样,给她前进路上壮了胆,和常宝庆去了民政局很快办了协议离婚手续。和常宝庆“离婚”了,下一步就要考虑和另一个人假结婚,为了肥水不外流,他俩竟然想到同一个人,那就是老家姑姑的儿子中儿。为了方便联系,老二和常宝庆决定买一部手机,然后又亲自去了一趟老家。
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添添放学之后,直接到老大馄饨店铺蹭饭吃,无意中说漏了嘴。老大不敢相信添添说的话,又不敢直接去问老二,趁着午休店里顾客少的空隙,她来到我的住处,把添添说漏嘴的话如数地告诉了老爸。老爸傻眼了,思维和语言在这个紧要关头又不能达到同步,从吞吞吐吐和语无伦次里还是能听出“这里又没有电话机,我怎么和外甥中儿联系”的意思,不过当他一口气说完“老大作为家中的长女,得知这一情况应该马上阻止”这句话,很快把老大的火气往上冒。老大说他只会向她发火,她是家中的长女没错,但她在家中有地位吗?
等祁峰和姜红宇回家再说。老爸把我和姜红宇当成了救命稻草,顺理成章地说出这句话。而老大听到老爸这句话,很快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仿佛我的问题远远要比老二严重。她问道,祁峰和姜红宇有结婚证吗?侬这个当父亲的不但不管,反而以她为骄傲呢?老爸听到此话,思维与语言几乎同步,回答道,该侬管的事情不管,不该侬管的事情瞎起劲,祁峰马上要搬家了。
老大听到此话更是吃惊不小,她连连地问道,怎么又搬家了?搬来搬去都是租借的房子,姜红宇难道不给她买房吗?老大为沈志强给她一个属于自己房子的家而感到无比的自豪,这种自豪感不自觉地流露出来,脑子里也很快会想到她与沈志强的结合是老二做的媒,既然老爸刚才提醒她,不该管的事情让她别瞎起劲,那就当作不知道吧,反正户口本在侬老头子手中,即使老二和中儿办理假结婚也得要户口本,你们去搞吧,和我无关。
老大回到馄饨店铺,见沈志强正一个人忙得团团转,连忙上前,今天的生意怎么这样好?沈志强回答,生意好是我们包的馄饨好吃。老大见沈志强激动的样子,便提醒说,露富,有眼睛会盯上的,阿拉就是赚点辛苦钱。说着,把我要搬家重新租借房子的事告诉了沈志强。沈志强小停半刻,疑惑地问老大,姜红宇这个岁数了,难道没有一间结婚的房吗?祁峰看上他什么呢?老大一想到老爸回答她一句“不该侬管的事别瞎起劲”的话,气上心头,回答沈志强的语调也自然硬了一些。沈志强不再言语,端起刚出炉的馄饨,走向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