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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添添等沈祺离开老大之后,她也回自己的家,但她一住就住了下来,自己家的前楼反而成了她的客栈。同样,我说要重新找房东,借一处比现在大的房子,结果等到8月份才把这件事解决。搬了新的租房,添添也临近开学,临走前记下了新的门牌号和回家该坐什么车的线路。我送她到车站,添添冷不防地对我说,阿姨侬最好别结婚,否则我过来就没地方住了。没等我反应过来,添添又说道,外公每天看报的阳台上,有个保温杯是我的,侬叫外公不要随便喝我的茶杯。
回到家,老爸坐在阳台处确实有一个卡通式样的保温杯。我随手拿起,将它放到阳台壁橱里。老爸认真地看着报纸,这应该是他每天规定一小时的工作,一杯茶一份报纸,看到激动处,他会发表自己的言论,比如他在报纸的头版上读到一篇《香港回归后给大陆外贸带来什么》文章之后,会用笔在文章上划他认为重点的圈,然后写下笔记,等我下班回家后和我探讨。
白天不知因为处理人际关系而受累,还是因为经常出差奔波和处理业务上翻译工作而受累,我反正是一回到家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倒在沙发上或床上,老爸想和我探讨外贸前景的劲头被我狠狠地打压下去。好在他有大把的时间,每天来到街心花园晨练,说晨练,其实是找能和他聊天的人,从自己的退休工资聊到子女的情况,老爸总以我为自豪,然而当有人问起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还有我个人的一些情况,老爸的思维和语言几乎达到同步,按他的说法就是为什么要和别人说真话呢?
事实上,我至今与姜红宇保持的是朋友关系,没有走向婚姻,老爸是明明知道原因的,但他就是闭口不谈。有个星期天,老大送了一些包好的馄饨和肉馅汤圆到过来,悄悄地对我说,这一年多来老爸从来没有给她伙食费,不知他贴给我房租费吗?又说老爸真的自私,他不回去住,非要和我住一起,不是等于不让我结婚吗?
我看了老大一眼,回答她,侬收不到他的伙食费,我又怎么可能收到他的房租费呢?老大连忙跟上一句,连添添每天在她这里吃饭,她也收不到伙食费。我为之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原来要向我讨取添添的伙食费才是她最终目的。突然想起姜红宇跟我说的话,能帮就帮,不能帮也不要说损话,没必要在家事上斤斤计较。我心里嘀咕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事能计较的?
老二太容易当娘了,可以什么都不用管。老大进一步说道,好让我感觉到她是在为我鸣不平。其实我可以理直气壮对老大说,我只管常添添的学习费用,然而这些年来,除了管她的学费,吃的穿的用的我不也是管着吗?既然管了,再去坏自己这张嘴就没有意思了。我突然意识到老大是在套我的话,是在引我上钩。
借姜红宇来电话要我出去之由,我摆脱了老大的纠缠,出门前从皮夹里取出一千元钱塞到老大手里,算是添添的伙食费。老大光明正大地接受后,好奇地问道,难道姜红宇从不过来吗?怎么害要打电话约侬出去呢?开学好几个星期了,添添还在侬家住着吗?说着,目光又朝向老爸,嘀咕,真是拎不清的老顽固。当姜红宇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祁叔叔好吗?我同样会说好久没有去看高叔叔了,等忙完这一阵一定去看望他,然后彼此都会笑起来,尽可能给对方一种阳光快乐的感觉。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规划一件事,因为不成熟,所以把侬叫出来一起商榷,好使我这个规划能成熟。姜红宇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取出他的规划书。我没有伸手去接,脑海里却突然闪现曾经他为了要不要做冯吉的辩护律师也同样约我出来商榷的情景。这两年来,说是为了工作的需要他们必须有来往,可是我能因为他们的来往而创造想象力吗?我已经退出钱栗谷房地产公司,我只是”达顺”外贸物流公司的员工,侬和我商榷什么规划?
承包民政局开办的养老院。姜红宇不等我开口,便又补充道,侬别以为我是想着一出就是一出,这大半年我暗地调查过,趁着自己手中有人脉,做一些能长久而又有意义的事。难道我现在的工作没有意义?没有比赚钱买房子更来得实际而又有意义。我一边想着,一边随口道出了我的思想,且不说承包养老院专业不对口,即使从头开始学起,也已经不允许我有大把的时间花在生疏的行当上,说白了,你们这些大男人可以拼搏,我是女人,女人到了这个年龄只想求稳和安心,不想到最后退出舞台的人唯有我。
生活不是在真空里,哪里没有争斗?我只是想让侬看看我的规划书,我希望万事俱备之后,侬能和我一起来承包,同时等到万事俱备,就让我的舅舅和祁叔叔他们都到养老院,承包者每年交付给承包方8万元到10万元,不管是每年都有承包费3%的递增,但我想我们一定行。
当律师的怎么有太多的感性思维呢?他在说每一句话时,充满了感性,让我直觉眼前就在童话世界之中。我多想对姜红宇说,侬有投资新项目的钱,为什么不先去买一套房子?要知道买房也是一种投资,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既然没有与他合作的意向,那有什么权力把钱和房子提到议程上来呢?与其让误会在解释中消除,还不如不把误会灌进他的意识中。
先别着急拒绝我,我不想让误会在解释中消除,我更愿意让侬相信结果。姜红宇说着,再次把他的规划书呈递到我手里。我吃惊地望着他,心想他怎么说出和我想要说的话啊?“不想让误会在解释中消除”,难道他是为了躲开冯吉而这样做吗?从今天开始,侬每月的房租我来负责。还没让我想明白,姜红宇又是一句,好似在问我,该醒在梦里,还是梦该在现实呢?
为什么呢?我问道。姜红宇回答,侬还能想起侬二十岁生日我们到红房子西餐馆的情景吗?开车路上遇到侬的大姐和大姐夫,这一晃多年过去。我睁大眼睛听着,想知道他这句话和上一句话到底有什么关联?可是没有下文了。难道律师在法庭上为当事人辩护的陈词也是这样,只说上文没有下文吗?我无奈地一笑,说道,曾经钱栗谷也想要负责我的房租,凡事都有变化,更何况我的事让他人来负责,算怎么回事呢?生活都是自己过的,如今,沈伟成了我的前任大姐夫。
可侬还在原地踏步,为啥不能前进一步呢?或者说在别人指点下提高自己的责任心。我隐隐约约听出了姜红宇深层次的意思,如果老爸去了养老院,我不是和以前一样是自由人了吗?我握着他的那份规划书,怎么感觉是沉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