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李赤然和柳青来到这位铁匠大叔的家门前,遇上他下河挑水。李赤然和柳青争着从他肩上接过扁担,说:“大叔,我们帮你挑水,咱们再拉拉话吧!”
铁匠很吃惊,看着李赤然和柳青:“你们不睡觉,跟我拉什么话呀?”
李赤然笑道:“你不是也没睡觉吗?”
“我白天顾不上挑水,没办法才晚上挑,你们学生娃娃跟我比啥哩!”
“你家里的人呢?”柳青问。
“唉,老婆有病,孩子还小哇!”铁匠说,“我一天到晚不停地干活,挣的钱还不够给老板还账,我老婆的病越来越重,又没钱治,我很发愁啊!”
柳青从衣袋里掏出仅有的几个铜板放到铁匠手上,李赤然也从衣兜里翻出全部铜板执意给他。两人都对铁匠说:“请收下我们的心意,明天去买药吧!”铁匠推辞不掉只好收下,连连称谢。
在挑水往返的路上,李赤然问铁匠:“你天天辛苦干活,还欠了不少债,而老板不干活,却能放账,为什么?”
铁匠叹口气:“老板有福,自己命苦。”
柳青接着道:“不是什么‘有福’,还是‘命苦’的问题,是世道坏的缘故,是剥削造成的。”柳青还打比方说,“劳动创造价值,像我们挑的这担水如果去城里卖,卖的钱就是价值,但钱得交给老板支配。老板只给我们微薄的报酬,其余都被他占有,这就是剥削。”
铁匠说:“我虽然不识字,但你打的这个比方,让我明白了你要讲的道理。就算是剥削,我们能怎样?”
李赤然说:“跟共产党领导的红军闹革命,改变这个世道!”
铁匠连连叹气:“我家这个样子,怎能出去呢?”
柳青说:“不一定要亲自出去,闹革命要做好多事儿,比如我们来给你宣传革命道理,也是闹革命。你也可以把懂了的革命道理讲给更多的受苦人,让更多的人觉醒!”李赤然和柳青还向他讲了共产党领导红军和游击队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斗贪官污吏,废除苛捐杂税等不断发展的革命形势。”铁匠很受振奋,对李赤然、柳青说:“我记住了你们讲的革命道理,我要讲给更多的穷哥们听!”李赤然、柳青还与其他同学秘密地在城郊办夜校和识字班,帮助老百姓识字学文化,学革命道理。
一九三〇年十二月十一日,绥德师范地下党为了纪念“广州起义”三周年,在城区散发传单,宣传起义的伟大意义。陕北军阀井岳秀住绥德的那个团如临大敌,惊恐万状,急忙派兵到处搜索发传单的人,最后包抄了绥德师范,并且宣布:“绥德师范共党活动猖獗,是赤色的大本营,立即封闭。”同时下令,限三天要所有学生离开学校。
年少的李赤然和柳青就这样离开了绥德师范。此后,在漫长的几十年里,李赤然在人民军队英勇奋战,屡立功勋,他曾担任红军师政委、人民解放军空军军政委、国家高级防空学校政委等职,成为开国将军。而柳青成为著作颇丰的人民作家,他创作的长篇小说《创业史》、《种谷记》、《铜墙铁壁》等作品深受广大读者喜爱,并被翻译成多种文字介绍到国外,受到外国读者的欢迎。
此后,我与李赤然老前辈成了忘年交,我路过西安,只要时间允许,都会去看望或采访他。我调到郑州黄河报社做编辑记者时,经常给他寄我责编副刊的《黄河报》。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西安,一座小院。
本书作者走到门前,轻轻敲门。
“你找谁?”一位姑娘问。
“我来看同老。”
“请进!”姑娘开门,把我让进院里。
同桂荣戴着老花镜坐在院内一棵小树下的小板凳上看报。
“奶奶,有人看您来了。”女服务员说。
同桂荣放下手上的《陕西日报》,站了起来。
“老人家还记得我吗?”记者走上前,“同老您好。”
“小程,你也好。”同桂荣笑道,“你采访我的文章,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了,你还拿来广播的录音让我听过,怎么能忘了!”说罢,热情地招呼道,“走,到屋里喝点水。”
我随同桂荣走进屋里,那姑娘端来两杯茶水,一杯递给同桂荣,一杯递给我。
“上次我到西安,见到了刘主任。现在她去了外地。”记者边喝水,边道,“本来我想采访她。”
“力贞从担任省人大副主任以来,就在各地跑个不停。”同桂荣笑道,“法制建设啦,科技、教育、文化、计划生育啦,还有土地承包责任制、工厂排污是否达标啦等好多问题,她都操着心,也算是,在其位谋其政吧!”
傍晚,西安。
同桂荣住宅。
老太太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节目。
门开了,刘力贞拎着一个网兜走了进来,网兜里盛着两条蠕动的鱼。
“妈,有什么重要新闻?”刘力贞对母亲笑了笑,问。
“中央号召‘西部大开发’,实施‘山川秀美’战略,这可是造福子孙万代的大事啊!”同桂荣站了起来,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贞娃,你这回又走了不少地方吧,妈妈觉得你又瘦了!”
“虽然瘦点,但我的精神劲儿挺足。我要尽可能多到基层调查研究,尽可能为群众多办实事。”刘力贞拉住母亲的手,说,“妈,你坐下看新闻,我给你炖鱼去!”
“贞娃,你刚回来,先歇会儿。”同桂荣亦拉着女儿的手,“坐在妈妈身边,跟妈妈说说话。你老在外面跑,虽然妈妈支持你,可妈妈心里老想你哩!”
刘力贞和张光及其子女十分孝顺同桂荣老人,无微不至地关心她,贴体她,照顾她,使老人家享受到了天伦之乐。同老饮食起居都有规律,早起早睡,平时爱吃陕北的剁荞面、搅团等面食。老人家多年来喜欢下跳棋,刘力贞常抽空陪她玩。老人有时一边下,一边笑着问女儿:“贞娃,你跟我下这么多年跳棋,棋艺咋不见提高,老是输呢?”女儿笑道,“这是因为妈妈的棋艺高啊!”同老乐了,说,“我的棋艺我知道,你老输,我觉得有点怪。”刘力贞告诉本书作者,“我是故意输给妈妈,让她乐的。”
刘力贞的秘书告诉本书作者:“刘力贞对母亲的孝顺,关爱,是很少有人能比上的。难怪老太太几十年来一直亲昵地用女儿的小名‘贞娃’称呼她,她们母女情深,令世人感动。”
一九九三年,刘力贞从省人大副主任的岗位上退下来后,仍担任陕西省老区建设促进会会长、陕北建设委员会顾问,她继续到处奔走,调查研究,为革命老区的建设,为老区人民致富奔小康,竭尽全力,解决实际问题,发挥了一位名将之后应有的作用。她的老伴张光从《陕西日报》总编辑岗位上退下来后,多年担任陕西省记者协会主席,团结全省新闻工作者为党的新闻宣传事业努力奋斗,并培养、提携年轻新闻从业人员和业余新闻爱好者,为他们成才创造条件。他还主编了《陕西省报刊志》(已出版),将陕西省报刊的发展历史载入史册。
西安一座小院。
美国作家哈里森索尔兹伯里正在这里采访同桂荣、刘力贞、张光。
“在到西安之前,我已采访过不少中国革命的前辈。”索尔兹伯里说,“刘志丹将军在世界上颇有影响。刘将军的遗孀和女儿当然在我的采访计划之中。”稍顿,他接着说,“谢谢你们配合我的采访。”
不久,一本《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出版,很快风靡全世界。
在这本书中,作者写道:
“刘志丹夫人已八十多岁,但精神不减当年。她告诉我,他年轻时,国民党炒了她的家,‘我才参加了革命’,并立志为革命事业奋斗终身。”
“谈到‘文化大革命’期间,刘志丹的亲人又遭受迫害,同桂荣提醒说:‘这不是新鲜事,只不过是1935年(悲剧)的重演。’”
“刘志丹的女儿说,她父亲生前没什么嗜好,只喜欢抽烟。直到今天,她的母亲仍在父亲遗像前燃着一支烟。……她瞪着炯炯有神的两眼严肃地说,刘志丹留下的唯一遗产是他的精神。至今,当老战友们见到她母亲时,都禁不住流泪。他们怀念她的父亲,珍视他对革命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