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我又來到同桂荣家中,一番寒喧之后,同老对我说:“你提纲上的六个问题,多数我可以回答,有些问题你需要问其他同志。”

  “谢谢同老,你能回答多少,就回答多少。”我对同桂荣笑了笑,“我先问第一个问题,您与刘志丹结为革命伴侣,是自由恋爱,还是媒人介绍?”

  答:“不是自由恋爱,也不是媒人介绍。”同桂荣稍顿,接着道,“我一九0五年生在陕北吴起(也叫吴旗)九嘴坡,是家里的第三个女儿。我家距保安县卢子沟刘志丹家不远,我爷爷和他爷爷常來常往,是好朋友。我八岁那年,刘爷爷來我家,对我爷爷说,他想给他家十岁的长孙定个娃娃亲,可否把你家孙女给一个?我爷爷了解他们一家都是好人。他们家做生意,光景也好,刘志丹的父亲还是秀才。于是,我爷爷把自己的三个孙女叫來,对刘爷爷说,我这三个孙女,你挑上哪个,那个长大后就是你的长孙媳妇。刘爷爷看了我们姐妹仨一会儿,指着我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三秀。刘爷爷笑了笑,说,三秀长大了,就是我们刘家的人!五年后,还在上学的刘志丹才到我家跟我见面。他比我大两岁,我们彼此印象都挺好。又过了几年,还在榆林中学上学的刘志丹和我结了婚。我们成家后,他知道我没上过学,不识字,就想方设法让我认字,学习文化。当时我没有大名,他就要给我取个大名。取个什么名字好呢?他说,我名刘景桂,字志丹,就用我名里的桂字给你取名,你就叫同桂荣吧!”

  问:“第二个问题,您与刘志丹结婚后,是否想跟他出去闹革命?”

  答:“我与志丹结婚后,他还在上学,我就在家做农活和家务活,照顾老人,为他解除后顾之忧。他有时回家,给我说,他在榆林中学不光学习课程,还看革命书籍,学习共产主义思想。作为学生会主席的他还带领学生与反动军阀和国民党官府进行斗争,为贫苦百姓争取权益。我对他说,你是个有文化,干大事业的人,我敬重你,支持你,只是我不识字,帮不上你。他笑了笑,说,你朴实聪明,从现在开始学习认字,学习文化并不晚。我教你的字,你现在不光会认,有的都会写了。志丹不仅让我识字学文化,还给我讲革命道理,让我的思想不断进步。一九二五年,党组织推举刘志丹上广州黄埔军校,为了凑足盘缠,我把娘家陪嫁的银元全部给了他。他上黄埔军校第四期,用的名字是刘景桂,与林彪等人是同期同学。而且,校长蒋介石很欣赏他的学生刘景桂,期望为他所用。但是,蒋介石的反共面目暴露后,他的学生纷纷离他而去。后来,蒋介石经过多次重兵围剿,几乎把全国的红色革命根据地剿灭,致使中央红军不得不进行战略转移,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來到刘志丹和他的战友们创建的当时全国仅存的红色根据地---西北革命根据地,才落了脚,安了家,让中国革命事业转危为安。当蒋介石听到西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创建者是一个名叫刘志丹的陕北共产党员时,他恼火地问手下人,陕北土共刘志丹何须人也?手下人告诉他,他是你的学生。蒋介石怒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手下人又对他说,刘志丹毕业于黄埔军校第四期,他当时用的名字叫刘景桂,据说蒋校长还欣赏他呢!蒋介石闻言,半天没有说话。最后气急败坏地叫道,我的黄埔军校到底是给国民党培养人才,还是给共产党培养人才?”

  问:“第三个问题,您是怎么走上革命道路的?”

  答:“志丹在外闹革命,我在家操持家务,照顾老人,解除他的后顾之忧。但这样的日子后來就无法过下去了!”同桂荣稍顿,接着道,“志丹在黄埔军校毕业不久,到国民党宁夏马鸿逵的部队,做政治和军事训练工作,被授予少将军銜,那时他还不到三十岁。随后他回到陕西,和他的战友们一起发动和领导了渭华起义。渭华起义失败后,他和战友们转战在陇东和陕北,从事兵运和游击战争,打击国民党反动武装,建立和发展革命根据地。他有时回來,在家里住不了几天就走了。有时他的战友如谢子长等红军官兵到我家來,我都热情接待,让他们吃好,住好。如果有病了,我还给他们采药、买药,让他们病好了才走。志丹和他的战友们扩红闹革命,把敌人打的落花流水,狼狈逃窜。他们打不过志丹,就报复他的家里人。一九三四年春天,国民党反动军队赶到我家抓志丹的亲人,幸亏被当地老百姓提早发现给我们报信,我带着四岁的女儿逃出家门,跑到荒山野外沟崖上的山洞里躲了将近十天。在陇东南梁的苏维埃政府主席习仲勋得知了我们的情况,立即派人寻找到我和女儿,把我们接到了南梁政府所在地。习仲勋对我说,嫂子,刘志丹为创建红色根据地顾不上管家,但我们不能不管。志丹打过仗回到了南梁,我向他诉苦。他说,比咱们更苦的人还多着呢!他让我到红军后勤部工作,做军旗、军衣、军鞋。从此,我参加了革命工作,走上了革命道路。当时天气很冷,我看志丹穿着单薄,就把自已的棉袄脱下改制一下,让他穿上。为了这件事,红军官兵还跟志丹开玩笑,说,老刘穿着老婆的衣服!又打完一仗回來,志丹身上的棉袄不见了,我问他棉袄呢?他说,我看一个小战士冷得发抖,就送给他穿了。”

  问:“第四个问题,西北革命根据地对中国革命的意义重大,作为刘志丹将军夫人,您认为刘志丹为创建和发展西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贡献有哪些?”

  答:“志丹对中国共产党忠贞不二,对劳苦大众深切同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人人平等、共同富裕的共产主义理想。他为了创建西北革命根据地历经千难万险;为保护这块革命根据地,不惜牺牲自已。概括起來说,就是他对党忠诚。具体方面不少,我想起來的有这么几点:(1)他大公无私,品德高尚,以身作则,给红军官兵起模范带头作用。西北红军有二十六、二十七两个军,之所以纪律严明,秋毫无犯,战斗力強,深受老百姓拥护,让敌人闻风丧胆,这与总指挥刘志丹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分不开。(2)刘志丹主张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壮大红军队伍。集中力量,消灭顽固的敌人。如,他派共产党员黄罗武到黄龙山“山大王”郭宝珊部做深入细致的政治思想工作,成功地让郭宝珊率领所部起义过來,让郭宝珊担任西北抗日义勇军司令员的重任。西北抗日义勇军成为开辟西北革命根据地的一支重要力量。(3)刘志丹上黄埔军校学过军事,更重要的是,他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找到一套军事理论与具体实战相结合的办法,不惧失败,也不被胜利冲昏头脑,随时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从失败走向胜利,从胜利走向胜利,从而使西北革命根据地一步步壮大,让中央红军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之后有了一个稳定可靠的休养生息的落脚点。 

  问:“第五个问题,与第四个问题有一些相同之处,之所以单列出來,是因为它的内容较多。这个问题就是,刘志丹带领的红二十六、二十七军在开辟西北革命根据地的过程中,攻占了陕甘两省的六座县城,把三十多个县广大农村的红色区域连成一片,这是怎么做到的?”

  答:“这个问题,我建议你去访问李赤然同志,他是刘志丹的部下和战友,也是历史的当事人。”

  问:“第六个问题,革命胜利后,您做什么工作?”

  答:“‘西安事变’后,我带着女儿跟随中共中央机关迁移到延安,从那时起,我基本上都在做妇女儿童工作,全国快解放时,我到了沈阳,在中央东北局机关仍然如此。五十年代,我到了北京,在中央组织部分配在北池子的一个四合院休养,直到一九六九年,因林彪所谓的‘一号命令’,搞战备疏散,我被疏散到陕西三原。后來由于周恩來总理过问,有关方面将我安置在西安八道巷这个小院。”

  “谢谢同老给我讲了许多我前所未闻的事儿。”我望着同桂荣,充满崇敬之情,接着道,“我听说,您在延安做妇女儿童工作时,抚育了不少老革命的孩子,包括后來成为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李铁映等人,都受到了您母亲般的关怀。是吗?”

  “对。李铁映的妈妈生下他不久,去了国外。我应该照顾他,关心他,爱护他。”同桂荣说罢,笑了笑,又道,“李铁映到现在,见了我,仍然叫刘妈妈!”

  “您回到陕西,去过当年的革命根据地吗?”我问。

  “改革开放前后,我都去过陕北、陇东等地的老区。看到一些地方老百姓有困难,我力所能及地给以帮助。”同老稍顿,接着道,“特别是改革开放后,我看到老革命根据地群众生活有很大提高,我十分高兴。革命为了什么?就是为老百姓办好事,让老百姓过上好光景嘛!”

  “同老,您和刘志丹一样爱护老百姓。”我对同桂荣笑了笑,接着道,“谢谢同老接受我的采访,以后我路过西安,只要时间允许,都会来看望您老人家。”

  “好,欢迎你。”同桂荣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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