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你骗我吧?”杨佳佳哈哈大笑,接着道,“我刚才思考问题,哪有什么冷峻严肃的脸色,还会吓着你?”

  “我没骗你,你半天不说话,皱起眉头阴着脸,真的让我害怕。”石奇笑着说道,“当然喽,这都是因为我太在乎你哇!”

  “小石,你说你爸爸在批斗场上突发心脏病没人管,被陕西省医疗队刘队长带人背到医院抢救过来,你知道那个刘队长的名字吗?”杨佳佳问。

  “当时只知道她姓刘,不知道名字。”石奇稍顿,接着道,“过了两年,我爸爸‘解放’恢复工作后,他了解到那个刘队长叫刘力贞,让我们都想不到的是,她的爸爸刘志丹比我们米脂的李自成李闯王还伟大!”

  “什么,你说什么?”杨佳佳大吃一惊,叫道,“救你爸爸的那个刘队长,是刘志丹女儿刘力贞!”

  “是啊!”石奇也感慨道,“刘志丹爱护老百姓,他的女儿也一样!”

  “小石,说不定咱俩还有点缘分。”杨佳佳若有所思,继续道,“我爸爸早就认识刘力贞,几年前,刘阿姨和她的丈夫张光伯伯还来过我家呢!”

  “我太高兴了!”石奇兴奋地跳起来,“佳佳,你刚才可说过,咱俩有缘分。咱们一定要珍惜这个缘分。”

  “我说过吗?”杨佳佳也站起来,调皮地继续道,“我不记得了!”

  “佳佳,你可别耍赖。”石奇噘着嘴,“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


  章铭查看过杨佳佳的档案后,就不露声色地关注杨佳佳的言行举止乃至方方面面。经过一段时间观察,确实能从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某些影子。譬如杨佳佳说话时的神态、思索时的冷峻表情等,都跟自己非常相似。章铭很想问问杨佳佳,她家是二将川原居民,还是从外地搬迁来的?但怎么问,她还没想出办法。


  一天下午,收发室的师傅把给中医班几个同学的信交给章铭,让她分发给学生。章铭看有一封信是从陇东二将川寄给杨佳佳的,便想到一个办法,她把这些信都交给杨佳佳,对她说:“佳佳,这有你的一封信,还有其他几个同学的信,你分发给同学们吧!”

  杨佳佳说:“好。”

  章铭又说:“从陇东二将川寄给你的信,是你家的来信吧?”

  “对,是我家的来信。”杨佳佳笑道。

  “佳佳,你晚饭后到我办公室坐会儿,好吗?”章铭笑了笑,道。

  “好,章老师,我晚饭后就到你的办公室。”杨佳佳说。

  杨佳佳看过家里的来信,吃过晚饭后,就去了章铭的办公室。

  章铭还没有吃晚饭,她心神不宁地等待杨佳佳。

  “报告。”杨佳佳在门口叫道,门未关。

  “进来。”章铭回道。

  杨佳佳走进,章铭指着一把椅子,对她说:“佳佳坐下,喝口水。”旋将一杯温开水递给她。

  杨佳佳把水杯放在桌上,笑了笑,道:“谢谢章老师,我不渴。”

  “佳佳,家里来信说些什么?”章铭望着杨佳佳,笑了笑,接着道,“你不是说你家乡二将川有二将城,我想去看看,好吗?”

  “太好了!”杨佳佳高兴地说,“章老师您到我们家乡,不光可以看看二将城遗址,还可以看看子午岭、老爷岭的自然风光!”

  “你不是说,你爸爸种的西瓜、甜瓜,香甜可口,我也想尝尝哇!”章铭笑道。

  “那当然啦!”杨佳佳笑了笑,接着道,“我和妈妈还会给您做陇东风味的美食,请章老师品尝呢!”

  “佳佳,你还没有说,家里来信说些什么呀?”章铭问。

  “一是爸爸妈妈问我有无困难,他们想给我寄点钱;二是把一位阿姨寄给我爸爸的信转寄给我。”杨佳佳说罢,稍顿,继续道,“我肯定不会让爸爸妈妈寄钱,因为我两年来大多数星期天,都在校外工地上干活,勤工俭学挣的钱,我都没花完。给我转寄的那封信,是一位叫刘力贞的阿姨写给我爸爸的,她是刘志丹的女儿,在延安桥儿沟上中学时,经常和同学上山买我爸爸种的西瓜、甜瓜吃,就认识了。我爸爸非常崇敬刘志丹,后来常用扁担挑一筐西瓜,一筐甜瓜进延安城,送到刘志丹夫人同桂荣家,请她和女儿吃。但她们执意让我爸爸把西瓜、甜瓜挑到街上卖了,补贴家用。刘力贞阿姨还给我爸爸找医找药,治好了他的气管炎和腿疼病。前几年,刘力贞阿姨和丈夫张光伯伯还来二将川我家,在我们家住过哩。这次,刘力贞给我爸爸的信上说,他们一家现住在西安城里八道巷,欢迎我父母和女儿去西安看看。刘阿姨还问我,现在上学,还是就业?叫我给她回信。”说罢,望着章铭老师。

  哪知,章铭背过头,早已泪流满面。

  出乎章铭意料,不用问杨佳佳她家是二将川原居民,还是外地迁移过来的,杨佳佳已经给了答案:父亲就是以前在延安桥儿沟山上种瓜的老汉。章铭遗弃的女儿,无疑是被那个种瓜老汉和老伴收养了。眼前她的这个学生,就是她亲生的女儿。章铭多么想抱着女儿大哭一场,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她只能扭过头去,独自饮泣。

  杨佳佳惊吓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片刻,她掏出手绢,走过去给老师轻轻擦泪。边擦边轻轻问道:“章老师,您怎么啦,哪里难受,用不用叫医生?”

  章铭挥挥手,克制住自己内心翻江倒海的波澜,终于缓过情绪,叹口气,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不要紧。”

  杨佳佳急忙提起暖壶给水杯加上热水,旋放下暖壶,将水杯端到章铭面前:“章老师,喝口水。”

  章铭接过杯子,喝了几口,将杯子放到桌上。

  过了一会儿,章铭的情绪渐渐恢复,她十分爱抚地看着女儿,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就是不说话。

  “章老师,那我上自习去了。”杨佳佳站起来,望着章铭,道。

  章铭不可名状地点了点头。


  蓝天白云,秋高气爽。

  绿树掩映的西安兴庆宫公园,楼阁水榭,风光宜人。

  湖畔人行道上,同桂荣拉着孙女英子的手在前边走。刘力贞和张光跟在不远处的后边。

  走着,走着,英子指着路边摆放的长条木椅:“奶奶,走累了吧,您坐下歇会儿。”

  “好,咱们歇歇。”年近七旬的同桂荣对孙女亲昵地笑笑,坐到了木椅上。

  刘力贞、张光走来,刘力贞对同桂荣说:“妈,您和英子在这里坐坐,我和张光再散会儿步。”

  同桂荣说:“好!”

  英子对刘力贞、张光笑了笑,道:“爸爸妈妈累了,也坐下歇歇。”

  刘力贞对她笑道:“我们不累。”说罢,和张光沿湖畔继续漫步。

  同桂荣一九六九年从北京下放到陕西三原县,后女儿刘力贞、女婿张光也下放到三原,照顾老人。不久前,陕西省接到周恩来总理指示,把同桂荣接回省城安置在西安八道巷原国民党一个军长住过的院子。刘力贞、张光也回到西安工作,跟母亲住在一起。住的地方固定下来,刘力贞就想起了杨大爷一家,她给杨大爷写了一封信,欢迎杨大爷一家去西安看看。信上还问杨大爷女儿杨佳佳的情况,希望杨佳佳回信告诉她。杨佳佳喜出望外,很快给刘力贞回了信。她在信上告诉刘力贞,她听从刘阿姨建议,作为工农兵学员,她上了卫校,已上两年多,学到了不少医学知识和理论。并且告诉刘力贞,“文革”初期,刘阿姨在陕北米脂批斗场救下的石梦也落实政策“解放”了,石梦的儿子石奇是她上卫校的同班同学,石奇托杨佳佳向刘阿姨表示感谢。杨佳佳还在信上说,她和石奇都十分崇敬刘志丹将军,请刘阿姨转达她(他)们对刘志丹夫人同桂荣老革命的问候和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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