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外边站着几个男人。他们一看到水木从电梯间中走出来,便像有人下了一道口令似地,一齐低下头行礼。

  “我是总务部长大桥。”

  其中一个年龄在40岁左右的男人和颜悦色地向水木自我介绍道。接着,秘书部长、涉外部长也分别进行了自我介绍,而水木都是头一次见到他们。

  “代总经理和其他董事已经在等候董事光临了。请这边走。”

  大桥略微拘着腰在前边领路。他表现出一种十分温顺、服从的样子。刚才来迎接水木的那四五个男人也紧紧地跟在其后。在这一层楼上,集中着董事室、特别会议室、重要资料室等科室。不言而喻,这里可以说是财川集团的司令部或首脑机关。宽敞的走廊上铺着一条米黄色的地毯。地毯很厚实、柔软,完完全全地吸收了众多行人的脚步声。走廊两侧各个房间的门上都镶嵌着标明财川集团各个高级管理机构名称的金属牌。这一块块闪闪发亮的牌子,似乎对闯入的这一行人产生一种无言的压力。

  无论哪间房门,都如同一只贝壳一样紧紧关闭着,看不出一丝有人的迹象来。就连迎接水木的这些男人们,也是一副为了进行今天的朝礼,个个西服革履,面部表情严峻的样子。

  地上的这块厚厚的地毯.也只是增加了一种冷冷清清,不尽人意的感觉。在一间房门上,水木看到镶着一块标明“董事室”的金属牌。

  水木看到美佐子用眼神暗示了一下,大概是在告诉他,这就是水木的房间吧。从外表看,这扇门和其他所有的门一样.都像紧紧闭着的贝壳。

  “难道就是这间房子,自己和美佐子将被关闭在里头?”

  水木情不自禁地想入非非了。他有点儿飘飘然。这时,总务部长一下子停了下来。在他站住脚的门口,没有标明任何字,只是在门把手上挂着一块写有“会议进行中禁止闯入”字样的牌子。

  大概这就是那间特别会议室吧。大桥又上前一步,用手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好像已早有人等在那里,门马上被从里面拉开了。

  “请。”

  水木被大桥催促了一下便向这个房间里走去,这是一个十分宽敞的房间,与走廊不同的是,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地毯。会议用办公桌呈“门”字型摆开。

  早已坐在桌子旁的、大约50名左右的男人们,一齐把目光集中到水木的身上。这是观察者们发出的一道道冷酷的目光。他们十分谨慎地盯着这位也许就是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人物。但水木感到这目光中多少含着一种恶意。

  虽然水木是第一次进来,但他一来便坐上了头把交椅,所以这目光的恶意便是羡慕和嫉妒的混合体。在这种目光的照射下,水木感到会议室中的空气似乎比走廊上还要清冷。这充满了50个人的会议室中,除了有人的生气之外,还有没有人的那种清冷,这真令人不可思议。水木很清楚,这并不是室内安装了空气调节器的缘故,而是由他们坚决反对水木进入这块“领地”而表现出的敌意造成的。

  “啊,来了?到这里来。”

  从这个房间的最里边传来了一个听起来十分温暖的声音。是总一郎。他是为了把儿子(水木)向公司人员进行介绍,让他们相互认识而特意赶来参加这次久违了的朝礼会议的。水木感到,总一郎是这里唯一对自己抱有好感的人。

  总一郎恐怕是不能常常来了。他的病体不允许他这样。当他不能来的时候,水木将一个人去开拓这坚固的阵地。水木感到了一种悲壮和被人遗弃的心情。

  水木的座位在总一郎和聪次之间。大概坐在聪次身边的就是谷口敏胜吧。水木是第一次和他的“叔叔”、““姑夫”面对面。聪次长得确实像总一郎,但比哥哥胖一圈儿,脸庞也更宽大一些。

  水木从多津子那里得知,与总一郎那攻击型的果断经营作风不同,聪次的性格属于那种谨慎小心、办事稳健的“鸽派”人物。“干打雷不下雨”,公司的职员们这样评价聪次,然而他却喜欢让自己总是充当总一郎的副手、公司的2号人物。

  不少人评价总一郎的攻无不克与聪次的“稳如泰山”是天成地就、天衣无缝的完美合作。兄弟俩人在外表的感情流露上大相径庭。总一郎喜怒哀乐常常毫无保留地流露于外,与他这种富于人情味儿的丰富变化相比,聪次的表情却令人难以捉摸,从不轻易表现出自己的感情变化,总是一副不知在考虑着什么的样子。

  在被人认为一直踌缩在目空一切的独裁者财川总一郎背后的聪次的心里,也许有着复杂的考虑。也许他正是在等待今天已经实现了的、总一郎不得不退居二线而自己则稳稳当当地占居公司头把交椅的机会呢!

  那个谷口敏胜则是在财川商事尚未成气候的时候,在资金方面曾给予了种种照顾,因此也在初期进入了财川的势力范围。他长得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完全是一个美男子;只是他那略微小一点的眼睛任何时候都放射出利剑般的目光,使人感到这是一个缺乏感情、性格坚毅的男人。后来,总一郎为了能更牢固地和这位主要集资者结成亲密关系,便促成了妹妹惠子和谷口的这桩婚事。但是,这并不是单单出于政治谋略的考虑,也是为了“使用谷口那如同计算机般敏捷的思路”。

  谷口在数字方面出类拔萃。对于一个急需迅速扩大的企业,管理方面极易发生各种各样的疏忽和漏洞。对于迫切需要出色的推销人员的财川商事来说,谷口就是一个十分出色的驭手。这样一来,总一郎的果断行动,聪次的稳重作风,加上谷口善于精算的谋略,构成了财川帝国在激烈竞争中得以顽强地发展起来的缺一不可的“三驾马车”。

  后来,因朝鲜停战,日本工业的战争刺激减弱,许多小企业倒闭、财川集团非但没有因此而倒闭,还在此时奇迹般地得以发展,这不能不说与谷口在经营方面的天才贡献分不开。事实充分证明了谷口的经营才能。因此广他理所当然地成了仅次于总一郎和聪次的第3号人物。

  然而,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个“暂定内阁”。最终的权力,总一郎还是交给了自己的儿子一郎,谷口的功劳再大,也永远是个助手而已。因此,聪次与谷口对水木自然没有什么好感。他们知道,财川集团之所以有今天,是与他们二位的巨大贡献分不开的,然而这个“一郎”却是坐享其成的“娇子”。

  一郎来这里凭借的不是什么能力,这个花天酒地的“阔少”不过是沾了父亲总一郎的光来这里“摘桃子”的,他将占据头把交椅,成为他们的顶头上司。

  对水木来说,他并不关心经理和董事的交椅,多少能继承点儿总一郎的财产就行。不过,由于这一点当然不能告诉他们,他心里十分遗憾。而且,即使告诉了对方,他们也未必相信。

  因此,他们对于水木的到来,尽管表情上尽量作出和颜悦色的样子,但气氛并不融洽,心里积存着冰冷的情绪。尽管水木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但还必须像一个熟知了的亲戚一样进行必要的表演。这是一次十分困难的表演。

  水木决定索性避免过于做作。他落落大方地向他们打过招呼,便心绪坦然地坐在了门己的位子上。他打算让在座的各位见识一下自己这个财川总一郎的“儿子”、又是财川帝国王子的风度。水木主意一定,便若无其事地向四下环视了一番,还刻意注意了一下这两个主要敌手和其他人的态度。他要观察他们的反应,再与多津子进行商量。

  如果他们当中有一个就是杀害一郎的凶手,那么就会对水木的出现抱有明显的诧异和怀疑,因为他肯定知道这个“一郎”是个冒牌货。

  因为即使一郎受到袭击后幸免一死,那也必然是身负重伤,决不可能如同常人一样来到这里。

  但是,要揭穿水木是个替身,必须在这种场合下提出证据,那么,这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杀害一郎的凶手。

  然而,水木所看到的只是完全充满敌意、外表上十分严肃的表情,并没看出谁对自己露出怀疑的神情。他们完全是一副在心里拒绝水木的到来、而在表面上又把水木当成一郎的态度。

  “难道他们都不是凶手?”

  虽然水木这样想,但他也认为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即他们早已听说了水木已向总一郎进行了问候(当然也就是得到或欺骗了总一郎的信任),因此他们都有了思想准备。

  总一郎看水木落了座,便对所有与会者说道:

  “这就是一郎。当然,他还是作为特别董事来这里见习,希望各位给予关照。”

  接下来是一片欢迎的掌声和赞许声,于是水木便站了起来。作为一个名声不太好的儿子,既不能让人们感到过于“良好”,又不能让这些干部们感到失望,水木将面临十分困难而又微妙的境地,必须有一个十分准确的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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