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1点左右,大门外传来了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到门上的声音。

  “是客人?”

  水木在屋里自言自语地问道。虽然也说里屋,其实不过是一间饭厅、寝室加会客厅的房子而已。正在呆呆地、乏味地看着电视中无聊低级节目的水木时彦,很注意地竖起耳朵倾听着门外的这个声音。

  自从他被警察带去,令他停止干那种有伤风化的“买卖”之后,仍旧有一些观光团体的客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打听到了他过去曾干过这种行当,常常在宴会之后又来找他。

  水木虽然仔细地听了一会儿,但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动静来。

  “大概听错了吧。”

  他的眼睛又盯在了电视屏幕上。

  “整天像个傻子似地度日,到了夜里也只是看这类无聊的电视节目,这样下去也就越发变得无用了。”

  正当他自嘲苦笑着的时候,大门又一次响起了“咚咚”地叩门声。

  “果然还是有人呀!”

  水木知道自己刚才并没有听错,于是便懒洋洋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大门是单扇式的,当水木握住门把要把门打开时,他感到外边使劲推着的力量使他打不开门。

  “是谁在外边?如果是为找那种事来的客人,就请回去吧!我现在已经不干那种买卖了。”

  水木认为外边的人是喝醉了酒来恶作剧的人,但他却听到了类似像动物那样的声音。水木心里有些害怕了。他住的地方比较偏僻,是一处四周被山谷包围着的盆地样的地方。此时,散在的、稀稀落落的住家也都已进入了沉睡之中。

  “喂,不要从外边推门呀!怎么……”

  话说到半截,水木就住口了,因为当他好不容易超过门外人的力量,把门打开一个很小的缝隙时,发现有一个人倒在门上。由于他全身都压在了门上,所以很难把门打开。

  “喂,你怎么啦?是身体不舒服吗?”

  水木吃惊地用力把门拉开了,好歹把身子从打开的缝隙中探了出去,把倒在门上的人抱住,但他却大吃一惊。

  这个人身上血可不少,大概是头部哪儿受了伤,暗红色的血液从那似乎是被浸在了油里一般的头上一直流到脸上,头发全都被血染红了。屋内暗淡的灯光照出了这个男人凄惨的表情,使人越发看出这个人受伤的严重程度。水木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人。虽然这是一张因受伤而严重扭曲了的脸,但他还是觉得这是一张平时经常可以见到的脸,然而此时此刻他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了。

  “坚持一下!喂,是谁打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水木抱住这个人用力摇了一下,这个人便用他那双茫然看着什么的眼睛望着上方,伸出了右手。

  “什么意思?”

  这个男人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这是“V”的表示。这个快要死去的男人所表示的“V”的暗号有什么含义呢?

  “你,快说话呀!”

  水木催促着这个人。他似乎要说什么似地动了动嘴唇,但只是发出了一阵含糊的。呻吟,头便一下子垂了下去。

  “挺住呀!”

  水木更加用力地摇着这个男人的身子,但却已毫无反应了。他又把耳朵贴到这个人的胸口:心脏完全停止跳动了。

  “死了!”

  他意识到自己已卷入了一件后果严重的事情中。对方的身份、到底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受到这种致命的打击都一点不知道。

  水木立即感到自己已处在了某种危险之中。他想,如果凶手为了某个理由将他打伤致死的话,为了观察最后的结局,还会尾随到这个地方来的。

  如果凶手要杀掉他,但他侥幸逃了出来,那么为了最终干掉他,凶手还是会追上来的。

  水木不由得观察了一下自己周围的动静,但他没有察觉还有什么可疑的人在四周潜伏着。也许凶手正屏住气息躲在暗处呢.

  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尸体放在外边。于是他把尸体拖进了屋里。他关上门,上了锁,重新打量起死者来。这个人穿着水木十分熟悉的、标有店名的浴衣。这种浴衣是当地最有名气的旅馆——“芙蓉馆”的。由于浴衣上印着富士山的图案,因此一看便知。

  “是新婚度蜜月,或是带着女人来寻欢作乐吧。”

  水木望着死者身上浴衣的店名。这种镶着金丝的浴衣是专门供给住那种“单间”的客人的。“芙蓉馆”的单间客房,大多是租给新婚的或来这里偷情寻欢的男女的。因为水木干过这种“买卖”,所以他知道这一点。但他在车站并没有见到过这个人,所以他判断这个人大概是从京浜方面乘火车来的。

  “那个女人还留在旅馆里,而他却被杀了,真是太可惜了!”

  无论如何,还是给警察打个电话吧。水木刚把手伸向电话机,目光又移到了死者口袋里露出来的皮制钱包上。“取出来看看吧。”于是他便从口袋里取了出来。他打开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虽然大致看了一看,但里面至少装了三四十张1万日元一张的钞票。

  “穿着高级旅馆的浴衣随便走出来,身上装着这么多的钱,所以房间里也许还有更多的钱呢!”

  于是,水木的心里一下子萌动了一个邪恶的念头:杀害这个人的凶手好像并不是为了钱财,他水木也许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捞一把呢!  。

  那么,在报警之前,还是要告诉一下还留在“芙蓉馆”里的那附“女伴”吧。反正也已经死了,早一点儿通知警察也不会活过来的。再说抓住抓不住凶手也不是自己关心的事儿。只要能弄到那么一笔钱就行呀!而且对水木来说,警察从没使他有过好感。

  当然,水木也想过,自己会不会被当成凶手而受到怀疑。但他全然不怕:这个男的不过是他刚刚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他决没有必须要杀掉他的动机。

  他认为与其考虑这么多,还不如和他的“同伴” (大概是个女的吧?) 联系一下,也许会得到一大笔礼金呢!如果先叫来了警察,那么礼金也就全吹了。

  水木作了一瞬间的考虑权衡之后,便又彻底翻了一下这个钱包。他想看一看这里面会不会有证明死者身份的证件。

  “啊,有了!”

  他找出了一张纸片。这是一张寄存贵重物品的,与店主各持一半的卡片,上面写着“黑潮间财川先生”的字样。

  所谓“黑潮间”,是“芙蓉馆”中一夜付高达5万日元的最高级的房间。随随便便地揣在怀里这么多钱出门,大概还会有什么贵重的物品呢!

  水木醒悟到这个人正像自己判断的那样,是个相当有钱的人。

  “不管以后受到警察怎样的训斥,我也要弄到一笔钱。”

  于是他便毫不犹豫地给.“芙蓉馆”里挂了一个电话,总机马上就接到了“黑潮间”里。接电话的果然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这儿是财川。”

  从声音来听,这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

  “哎呀,是你呀!把我扔在这儿,你去什么地方了?”

  好像这个女人把水木当成了自己的同伴了。

  “不,我不是您的丈夫。我只是想告诉您一下您丈夫的事情。”

  “啊,真的不是呀?声音可真像!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个女人仍旧用怀疑的口吻说道。

  “您确实弄错了!我刚刚见到过您的丈夫。”

  “我丈夫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两个小时之前说他要去一下大浴场就一直没有回来。”

  “那我就不太好说了。”

  听对方这么一讲,水木倒不好再说后边的话了。

  “我丈夫怎么了?”

  “这个……夫人,请不要害怕,您丈夫稍稍受了一点伤。”

  “受了伤?”

  电话那边明显出现了不知所措的停顿。

  “那么,伤重不重?您是大夫吗?”

  “不,我不是大夫。您丈夫被打伤之后,摔到了我的门前,现在就在我家。希望夫人立刻就来一下。”

  “啊!这可不得了啦!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受的伤,现在成什么样儿了?!”

  这个女人似乎是好不容易才领悟到了事态的严重。

  “反正我这就去迎一下您,您能否快一些来呢?”

  “您是从什么地方打的电话?”

  “在离‘芙蓉馆’很近的地方。您要来七八分钟也就能到。我叫水木,不是什么坏人。如果问“芙蓉馆’的人,谁都知道我。

  如果不放心的话,就请先问—下别人。”

  “知道了。请你在饭店的大门口等我吧!”

  这个女人听口气像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为了慎重起见,水木换下了沾有血迹的衣服,出去时又把门上了锁。这个温泉镇很小,他很快就来到了“芙蓉馆”。不用服务员引见,他一眼就看到了—位身穿十分考究的西服的年轻妇人正站在大门口停车处等着。她的身体线条清晰,面容美丽,服饰时髦。从她那身衣服上也可以想象得出这个妇人的优雅和不入俗套的性感。她那招惹男性目光的俊俏形象表露得十分充分。

  因为时间太晚了,旅馆的大门口已经看不见别的人影,这使水木十分放心。

  “是水木先生吧。”

  注意着他的这个妇人问道。

  “您是财川先生的夫人了?”

  他们离得很近。当借助建筑物内的光亮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时,这个女人突然笑了起来。

  “讨厌鬼!你干吗开这种玩笑呀!”

  她一边笑着,还一边亲昵地拍打着水木的肩膀。

  “夫人,您这是干什么?”

  “刚才电话里我就听出来你是在开玩笑呢!嗳,别这么干了,快回屋里去吧!今晚可是咱俩的初夜呀! 开这种玩笑还不如赶快进去,还有好多值得纪念的事呢!”

  这位财川夫人用一种包含着娇媚、妖艳而又迷人的目光扫向水木。

  “夫人,您也许是弄错了,我可没有开玩笑,我真的不是您的丈夫。”

  “还说这种话?这可不行。”

  这位夫人说着就去拉水木的手,而大概到这时才发现水木的服装的确与她丈夫的服装不同。

  “你,这衣服……?”

  她的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情。

  “我就是叫水木的人呀!是本地人!请夫人不要和我开玩笑了!反正您的丈夫是出事了!”

  “你真的不是我的丈夫?”

  “您弄错了!我虽然可能和您丈夫长得相似,可……”

  此时水木回忆起当时的事来了。刚才他看到那位浑身是血、摔在门前的人时就觉得很面熟,原来是和自己长得十分相象的缘故。

  当时因为事情太突然,加上那个人满脸是血、表情扭曲,因此才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现在看来也被他的妻子弄错了。

  “不管怎么说,您去看一下就明白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请您来一下吧!”

  水木只是反复地对她说着“不管怎么说”,还上前拉住了那个妇人的手。而这位太太似乎也终于醒悟到事态并不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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