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胡同。某旅馆地下室。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一造反派用手电筒敲了一下张光的头,叫道。

  “你们不说清楚,我不走!”张光叫道。

  “把他捆起来,带上走!”一头目恼火地说。

  一群人便七手八脚将张光捆住,强行将他从地下室带到旅馆外面,又把他架到一辆军用卡车上。

  车厢内或站或蹲还有不少被抓的人。

  张光站在车厢里,眺望着远处点点灯火,内心独白:“这次被抓住,还能逃出去吗?”

  “嘎……”随着刺耳的喇叭鸣叫声,卡车开动了,很快便驶入大街。

  张光摇摇晃晃地站在车厢里,内心独白继续道:“真后悔中午没吃那顿烤鸭;再落到那帮打手手里,不知还有没有吃烤鸭的机会了!”


  夜,北京某大院。载着张光等被抓的人的军用卡车停在院里。

  院里一间办公室,身着四个兜军服的人民解放军青年军官延军坐在桌前,与两名战士审问抓来的被反剪双手的一个胖老头。

  “知道为什么把你抓来吗?”延军瞥了一眼胖老头,问。

  “抓我的人说,因为我胖,像个走资派,所以就给抓来了!”胖老头咕哝道,“简直莫名其妙,耽误我睡觉!”

  “神气什么?”一战士叫道,“你说你不是走资派,怎么会这么胖?!”

  “岂有此理!”胖老头说,“我从佳木斯老家去石家庄看望亲戚,路过北京住两天,想看看首都的景致。你们这么乱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证件或介绍信呢?”延军问。

  “没有。”胖老头叫道,“我是个退休工人,哪有什么证件,看亲戚难道还需要介绍信!”

  “给他松绑,放了他!”延军对两个战士挥手道。

  松开双手的胖老头搓搓手,恼火道:“岂有此理!”旋转身走了。

  “下一个。”延军叫道。

  被捆绑的张光被推了进来。

  “知道为什么把你抓来吗?”延军问。

  张光摇摇头。

  “有无证件或介绍信?”延军问。

  “有。”张光示意,手被捆着,无法取出。

  “给他松绑。”延军命道。

  两个战士给张光松了绑。

  张光从内衣衣袋取出证件交给延军。

  “工作证。”延军吃了一惊,打开工作证内芯,看看上面贴的照片和张光的名字,不禁叫道,“像,像啊!”

  “像什么?”两个战士看着首长,不解地问。

  “这人像那个神经病人。”延军叫道,“我在外地的神经病院见过这个人,即使不是他,也像他!”说罢,盯着张光,“喂,我问你,你是不是神经病人?”

  张光莫名其妙,不知说什么好。

  延军边给张光使眼色,边接着道,“你的病什么时候好的?”

  “哎呀,快让我睡觉,不然,我的病又要犯了!”张光会意,举起双手故意把头发柔乱,叫道。

  “你们两个接着审查抓来的其他人。”延军对两个战士命道,旋即“押”着张光走出房子。


  深夜,北京郊外某军营。

  延军开着一辆北京小吉普驶进军营有一排平房的小院里停下。

  延军从驾驶室跳下来,旋即打开驾座后边的车门,叫道:“下来吧!”

  张光从车里走出来。

  “走,到那边去!”延军指着北边一间房子,说。

  两个人走到房子跟前,延军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自己进去拉开电灯,旋说道:“进来吧!”

  张光走进房间。

  延军倒了一杯热水放到一张桌子上,对张光说:“坐下喝水。”

  张光在桌子对面的一把木椅上落座,端起水杯边喝水,边道:“同志,你的人把我抓来,可又不像要整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延军拉开抽屉,取出一张《通缉令》展开放在桌面上,指着上面张光的照片:“这下你明白我说‘像’的意思了吧!”

  张光大惊失色,放下水杯,不知所措。

  “张老师,您受惊了!”延军收起《通缉令》,紧紧握住张光的手,“当我打开您的工作证,看了您的照片和名字后,我就断定您是那《通缉令》上的张光。我为什么没有叫您的名字,而称您为神经病人呢?就是为了让您脱身。”稍顿,他问道,“你知道刘老师的消息吗?”

  张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警觉地反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不知道我,但我早就知道您和刘老师。”延军接着道,“刘老师是我未婚妻乔小桥大学的老师。小桥还给我看过您和刘老师的合影照片。”

  “什么,乔小桥是你的未婚妻?!”张光惊奇不已。旋即问,“你有小桥的消息吗?”

  “小桥给我打电话,说她和刘老师已离开了陕西。”延军说罢,又道,“可不知她们现在到了哪里!”

  张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给,您的工作证。”延军把工作证还给张光,接着问道,“下一步准备往哪儿走?”

  张光一脸茫然。

  夜色朦胧。


  列车在华北平原疾驰。

  车厢内,刘力贞与乔小桥相对而坐。

  小桌上杂乱地摆着两个茶缸和一袋打开的饼干。

  乔小桥端起一个盛满水的茶缸:“刘老师,喝点水。”

  刘力贞接过茶缸,轻轻放下:“小桥,你喝吧,我不渴。”

  “刘老师,坐这么长时间车,你不吃不喝可不行啊!”

  “小桥,谢谢你。”刘力贞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水,旋把茶缸放下。

  “吃点饼干吧!”乔小桥又关切地说。

  “我不饿。”刘力贞苦笑道,“小桥,你饿了,就自己吃吧!”说罢,心事重重地眺望窗外。

  乔小桥微笑着对刘力贞说:“老师,你放宽心,张老师已经离开了陕西,造反派抓不到他了!”

  “我们逃亡是没法子的事,可连累上你,让我于心何忍!”刘力贞回过头来,“小桥,到北京后,你去看看你的朋友,然后回去看看情况;如无大碍,就上班吧!”


  北京,同桂荣住宅。

  同桂荣正与张光通话。

  “张光,你现住在哪里?好,我去给你送点钱和食品。”


  北京,火车站地区,一小旅馆。

  同桂荣拎着一个盛满点心的大包,走进一间平房。

  坐在床边看书的张光赶快站起,接过包对同桂荣说:“妈,你坐下歇会儿,我去打水。”

  一个服务员进来:“我打水。”说罢,拎起地上的一只暖瓶走了出去。

  “你的眼睛好了吗?”同桂荣坐在床沿上,仔细地看着张光已拆去绷布的眼睛,“外伤还没好利索,还有青紫印哪!”

  张光捋起袖子,指着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像这样的伤,我全身到处都是。”

  同桂荣落下泪来:“这是什么文化大革命?”她揩了揩泪水,接着道,“你不要伤心,妈妈给你买跌打丸!”

  女服务员拎着暖瓶走进来,放下暖瓶后说:“出去时,把门关上!”旋即走了。

  “下一步你准备咋办?”同桂荣问。

  “心里没底儿。”张光一脸茫然。

  “现在城里造反造得很疯狂。我觉得你和力贞在城里躲避不安全,还是到乡下去吧!”

  “乡下?”张光,“去哪儿?”

  “陕北。”同桂荣说,“那里的老百姓对红军和红军后代很有感情。”

  “对,妈妈说得对。”张光豁然开朗,“要是文化大革命就这样折腾下去,我倒是想去陕北乡间做个庄稼人。今晚就走。”

  “你今晚就在这儿歇着吧!”同桂荣环顾简陋的房间,“用不着这么急着走。”

  “我这些天闲得无聊,不用歇了。”张光说毕,又道,“只是不知力贞现在到了什么地方,让我放心不下!”

  “别急。有了力贞的消息,我告诉她,让她去陕北找你。”同桂荣说,“你们一起在乡下和老百姓过一段日子,静观形势的变化。这两天你别走,我给你买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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