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姑姑这些天在家里一直开导老二不能用这种态度对待我,都是一娘所生的亲姐妹,哪有这么深的仇恨?她感叹家中的三个儿子让她头痛不已,她不希望三个侄女也这样。说着,把我孝敬她的五百元钱塞到老二的手心里,提醒老二别和任何人说,姑姑向侬老爸要钱或者借钱,都比侬和侬姆妈要容易得多,因为侬老爸是个爱面子的人。
老二被姑姑的举动伤感得哭了起来,然后把心里的委曲也向姑姑一一道来。姑姑抚摸着老二失明的左眼,说,侬姆妈真的不容易,为了不让老大和侬失去了工作受到委曲,侬姆妈打电话要我来上海和她唱一段双簧。姑姑说到此,也伤心地哭起来,问老二,侬小妹祁峰难道不受委曲吗?
老二抱住姑姑,哭得更加伤心,承诺等到她以后赚钱一定给姑姑更多的钱,祁峰给五百元钱根本算不了什么。然而,姑姑没有想到的是,一转身老二揣着五百元钱又上麻将台了,她真是哑巴吃黄连,关照老二别和任何人说,她又怎能自己失信呢?眼巴巴地坐在门口,默默祈祷,今天麻将散场老二能赢钱。
老二的麻将没有散场,老大抱着女儿沈祺回来了。姑姑本能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细想能拿出一只大红包给侄外孙女。老大心里清楚姑姑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哪有闲钱发红包呢?为了不让这个场面难堪,老大连忙躲开姑姑,直接走进家门。姑姑尾随后面,“祺祺祺祺”不停地叫唤,逗得祺祺一直冲姑姑笑。
晚饭时,一家人除了我,都在一张桌上吃饭。姑姑坐在老二边上,不时地向老二传递麻将战斗情况的信号,老二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把话绕开来,说二表哥中儿现在做的行当是否和沈伟一样,都是驾校学车教练,无奈之下,姑姑只好随老二的话题顺下去说。这个时候,姆妈在饭桌上沉默不语仿佛就是为了等我电话似的,当电话铃声响起,姆妈抢先拎起电话,问是祁峰吗?
我问老大在家吗?我帮她推荐了一个服装加工流水线工作,另一个是饭店传菜工作,让她自己选。听得出来姆妈很激动,连忙把电话筒递给老大之后,在一边不时地说,我看还是到饭店做一个传菜员蛮好,有规律上班时间,还能照顾到家。老大接过姆妈手中的电话筒,不但没听到对我“谢谢”二字,相反说道,沈伟如果知道她干这样的活,一定会说摊他的招水。我马上回答,那权当没有发生这件事,我马上回了别人。老大不耐烦地说道,就听姆妈的意见,姆妈是家中的老大。姑姑的脸色由急变缓,最后露出一脸的自豪,找工作对三侄女来说不算是事,劝老大,有了工作经济独立,才是上上策,侄女婿只不过从心疼侬的角度考虑问题,但时间长了,男人也会累烦的。
当姑姑问我现在哪儿?为什么不回来一起吃饭?可是还没等姑姑问完,老大就把电话挂了。其实,我已经回答姑姑了,我在新天地喝咖啡,新天地融合了都市旅游景点,等手中的事完成,我想带她逛一圈。然而,被人先挂断电话的感觉总是不好的,放下借用姜红宇的大哥大,下意识地一边朝他看去,一边说,按理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我实在不愿意结婚,还要背负一个家庭的事。
这有什么好可怕的?侬不计较我替冯吉打官司,我有什么理由不和侬一起扛事呢?姜红宇的话好像又叫我回忆起某些事情来。这算什么事呢?我情不自禁地向他投去淡淡的一笑。姜红宇也冲我笑,彼此表情交流更多于语言交流。最后他说,不管怎么说,有姆妈的孩子总有被疼爱的时候,我就不相信侬自己吹泡泡长大的。
他怎么和姑姑说得一模一样呢?姑姑说姆妈其实很不容易,肚子痛了两天两夜才生下我,没有奶水,我拼命吮姆妈的奶头,疼得姆妈眼泪出来也不肯叫疼。总之,姑姑说我比老大老二娇气,为了能让姆妈在月子里休息好,她被请到上海来。姑姑说她最有发言权,以后我当娘了一定会有体会。
我很想对姑姑说,以后都是独生子,又不是我们这一代人,不生下儿子不罢休,要不是姆妈生怕了还想继续生下去。然而,话到嘴边我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既然姑姑忆苦思甜,那么我何必和自己过不去,非要较这个劲呢?就顺着她的心吧,这次她来上海不就是劝我学一学乌鸦反哺吗?
姑姑回老家之前,执意要见见姜红宇,姜红宇得知后便脱口而出,那把老爸和姆妈也叫上。我幽默地说,如果把姆妈也叫上,姆妈肯定要把老二和添添随同跟上了。姜红宇停顿片刻,回答我,那索性一家人全叫上,为我们的宽容而庆祝。具有戏剧感的咖啡馆,让在座的客人都希望成为戏剧中的角色,他说坐在这里的客人与咖啡需要互动,更何况生活在大千世界里的凡人,失去互动,怎么行?
我望着他,仿佛米糠的身影和他重叠在一起,然后又自动分离,不明白此时我的眼睛怎么会出现重叠现象,他俩身上又哪一处会产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