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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老二兴致勃勃地来到米粮的办公室,米粮圆了一个谎,说刘老师从审计局退休回来,想亲自担任公司的财务工作,所以趁公司还没有与她签订聘用合同,只好不再用她了。老二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究竟冒犯了谁?从脑海里马上猜到一定是祁峰从中作怪,于是与米粮争论起来,我的能力远远超过了祁峰,为什么不重用我?米粮做了一个无奈的姿势,说在米家是刘老师说了算。
老二多拿一个月的工资,带着一肚子气走了。像商量好似的,这一天中午时分,老爸出差回家了,老大挺着大肚子也回娘家了,老二早晨高兴而出,现在却带着一脸的愤怒回了家。正在帮添添穿衣服的姆妈见他们仨几乎前后脚一起到家,惊忧参半,她说自己在给添添洗澡时左眼皮直跳,看着老大安然的神色不像有事的样子,便马上把目光朝向风尘仆仆的老爸。
姆妈,老板辞退我了,肯定是祁峰背后捣的鬼。老二愤愤不平的一句话,让全家人跟着一起莫名其妙。这怎么可能?老爸一开口,就被老二狠狠地骂了回去,骂老爸再这样袒护祁峰不得好死。老大听不下去,劝老二口中积点德。老二冷笑着回击老大,侬从小不叫他老爸侬算积德吗?看在侬挺着大肚子不和侬争论。转过身,已不见老爸的踪影。
在添添的面前要像当娘的样子。姆妈开口说话,老二是给姆妈薄面的,不过姆妈说她会核实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吃罢午饭,老二跟着常宝庆和邻居搓麻将去了,老爸一个人闷坐在后楼喝茶,姆妈和老大坐在前楼,一边哄着添添睡午觉,一边聊天,老大看着姆妈憔悴的样子,忍不住地说道,原本还想等到小囡一出世请侬搭把手,现在看来两个小囡都叫侬带是不行的。
姆妈仿佛记起了什么,连忙问老大,纺织厂有没有下岗的动静?木板的女儿英子也已经下岗,不过,英子自己弄到大饼油条摊位。姆妈说她现在只要听到“下岗”二字就会想老大是否被轮到。老大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回答姆妈,只要顺利生下小囡,然后把小囡抚养成人,其他什么都不去考虑,下岗嘛,又不是她个人的事,顺大潮流吧。
姆妈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撑起精神说道,祁峰怎么不知道回家,我得问问老二被辞退到底与祁峰有没有关系?老大睁大双眼,好奇地问道,祁峰已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吗?如果是这样,姆妈能不能把她睡的床铺腾出来给我肚子里的孩子?说着,从包里取出一件织了一半的小毛衣,又说道,我也知道姆妈侬心疼添添,我为添添织毛衣权当是姆妈织的。简单的一句话说得姆妈非常开心,因此老大说其他什么话姆妈也不去斤斤计较,当老大劝姆妈老板辞退老二,一定有她自身的问题时,姆妈也没再反驳。
沈伟的工作顺利吗?姆妈问这句话的时候,已站起身,探头去看看后楼的动静,谁知老爸早没有踪影。姆妈脑子很快反应过来,对老大说,侬老爸还不知道我家装电话机,他一定去弄堂电话亭打电话。这时候老大才发现前楼橱柜上有一只红色电话机。嗨!我家也装了电话机,今天来就是要把电话号码告诉给姆妈,但是姆妈为啥家里装电话没预先告诉自己呢?
不一会儿从楼下传来小孙那高分贝的声音,家里有电话,怎么还到电话亭去打电话呢?真搞不懂你们上海人是怎么想的,嚷得姆妈不知道如何和她说理。老爸确实如小孙所言去电话亭给我打电话。电话里老爸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而我只顾手中赚钱的一些事,没有多去关心他的身体,催他抓紧说话。老爸见我催他,思维与语言不能同步这个病又犯了,支支吾吾,令人听得费力。
老爸一气之下挂断电话,回到家后,听姆妈说家里已装电话机,觉得这么大的事都不与他商量,脑子里马上联想到上次三万元钱给常宝庆做生意血本无归的事,火一下子爆发出来。一会儿说常宝庆是做生意的料吗?一会儿说染上赌博的习性都是她怂恿的,一会儿又说老大老二都是女儿,难道祁峰就不是祁家的女儿吗?
姆妈把昨天抄好的电话号码递给老爸,说,家里装个电话机不也是给每个人图方便吗?谁知老二干了一个月不到就被辞了,侬刚才是不是去和祁峰打电话问情况了?问出真相吗?姆妈根本不指望从老爸嘴里得到准确答案,她只不过不让老爸钻牛角尖,稍稍刺激他一下,接下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果然,老爸的声音轻了下来,说他明天就去学校找祁峰,可老爸心里还在想一件事,就是约老高出来,让我做老高的干女儿不会有多大的坏处。姆妈见老爸的火已消,也不再理会他,把注意力集中到醒来的添添身上,还有老大肚里的小生命。
晚饭时间,常宝庆和老二从麻将战场上打了胜仗回来,脸上挂满了笑意,自然说起话来也狂妄了,老二竟然当着老爸、姆妈和老大的面说,如果公司再给她两个月时间就不可能这么容易被辞退,常宝庆迎合说,找个机会再去和会说大话的米糠较量一下不就可以了吗?
再去和米糠较量,这是什么意思?姆妈抱起添添离开饭桌前问了一句。常宝庆感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向姆妈解释,添添周岁生日米糠不是照过面吗?他也许用词不当,说成“较量”。老爸埋头吃饭,权当什么也没有听见,而老大放下碗筷,拎起大红色的电话筒,拨通家里的电话让沈伟来接她回家。也许老大使用的是免提功能,沈伟的声音让房间里的人听得真真切切。老二抬起头,对老大说,沈伟说话怎么这样狂呢?难道我们家门槛低,他已经到了不愿意来的地步吗?那好啊,以后侬肚里的小囡出来,有种也不要外婆带,更不要来我们家。
侬这种口气像我们家老祖宗在说话,侬是姆妈唯一的女儿吗?家里所有的家当全属于侬,也不见得侬会满足。老大不知从哪来的力量和勇气,她想要做一回老大,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与老二争过什么,可是沈伟为什么不愿意来难道你们会不明白吗?
姆妈的脸实在挂不住了,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空碗,朝地板上摔去,惊吓了在姆妈怀里的添添,添添紧紧地抱住外婆,刺耳地哭叫起来。老爸索性爬楼梯到三层阁,老大抹着眼泪挺着肚子走下楼离开了家。走到弄堂口,见沈伟站在车边上,默默地向她看来。为什么到了门口却不进来?话到嘴边却噎了回去。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些年来和他一起生活已被教化,娘家这点事即使说出来也会给自己添堵,不如不说。
朋友送给我两张香港导演执导的《七年之痒》电影票,阿拉现在开车带侬去大名电影院,让阿拉的儿子在娘胎里培养一点艺术细胞。沈伟说话时像没心事一样,根本不提今天老大到娘家来他怎么一点不知情,也没问老大这个电话是从哪儿打来的。一路上,开开心心,围绕老大肚里一定是儿子的话题展开他的想象。老大心里在后悔为什么会免提打电话给沈伟呢,自然也流露出无奈之神色,看着前方的路,问他怎么就知道她肚里的一定是儿子呢?
沈伟笑着说,若是女儿,就富养。女儿富养这个道理人人都懂。老大苦笑着说,富养也要看经济条件。一想到家里这些境况,发出轻轻的叹息。沈伟说,赚钱是男人的事,侬只要把婆媳关系搞好就是了。老大听得感觉有些串味了,两个人的事怎么说成只要她把婆媳关系搞好就可以了呢?走进电影院,《七年之痒》开始出现序幕,老大和沈伟是跟随工作人员打着电筒寻找到座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