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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糠终究没和我一起出去喝下午茶,走到弄堂口又返回来了。他说,既然来了不能半途消失,这样做很不礼貌。其实这个时候,姆妈已追到弄堂口,见米糠返回,很是高兴和欣喜。经过小便池,米糠对我和姆妈说他去方便一下,让我和姆妈先回去。
仅仅几步路就到家那个功夫,姆妈还是抓住机会对我说老二的工作让米糠记挂心里。其实说心里话,我不想欠别人的情,我被迫说出这句话,也是侧面回答姆妈,让她别乱点鸳鸯谱,我和米糠只是校友。可是,姆妈不是这样认为,提醒我别像我老爸那样一根筋只认姜红宇。我啼笑皆非,再次回答姆妈别乱点鸳鸯谱,姜红宇是我的朋友,米糠是我的校友。
米糠追上来的时候,应该听到我这句话了,但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前言不搭后语对姆妈说,我姆妈喜欢祁峰。就这样,当晚在添添周岁生宴上,姆妈有意将自己的座位挨在米糠旁边,问起他的姆妈是否和她一样已退休在家?米糠说他的姆妈是物流职业培训老师,姓刘,连他老爸也喜欢叫她刘老师,老爸可以说是哥哥米粮的助理,等他毕业之后就接他姆妈的班。
姆妈听得津津有味,只是老爸的脸色还是有点暗沉,想和我说话,但是姆妈就是不给老爸靠近我说话的机会,老爸急得语无伦次起来,放开喉咙问道,今天怎么没有看见大女婿沈伟呢?
坐在老二边上的老大尴尬不已,也不知道如何应答老爸的话,只能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姆妈,渴望姆妈能帮她一臂之力为她解围。然而,姆妈好像已沉浸在一种美好憧憬中,顾及不到老大那种渴望帮助的眼神。坐在老大边上的老二似乎觉得当着米糠的面如果再不说几句话,不是屈了自己的才华和家中的威信吗?
接下来外公侬要准备好更多的红包,其他没有侬的事。说着,老二把添添的小手伸向外公的衣袋。添添伸进外公的衣袋竟然抓到散碎的钱,然后就往老二的衣袋里放,这一动作让老二特别自豪,夸添添将来一定会超过她和常宝庆,有非凡的经济头脑。
我使劲地在桌下踢着米糠,米糠好像明白了我想要表达的意思,不作任何表态,只是礼节性的微笑。然而,这个时候老爸再也按捺不住了,突然把目标转移到米糠身上,上下两瓣一张一合的嘴唇终于发出了声音,侬要把我家老二介绍到侬哥哥手下做会计觉得合适吗?这句话虽然说的不那么连贯,但却像炸弹一样在猝不及防中爆开,让口齿一向伶俐的老二也一时闷住。
我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老爸,默念老爸真的是替我着想,如果老二真的成为米糠家族企业的会计,我还能继续呆在那儿吗?我不由自主地又将一个脚踩在米糠的脚上,用眼神提醒他,如果再不离开酒席,我先走人。当我起身离开酒席,老二从沉闷中醒过来,把添添推给身边的常宝庆,然后对米糠说道,我只做会计,不会搞人事,能力是在工作中显示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
米糠可谓是湿手沾面粉,甩不掉了。而我也有思想准备,如果米糠执迷不悟,非要把老二介绍到米糠家族企业当会计不可,我立马离开,宁可再另找途径。有一天,我去图书馆查资料,在那儿遇到了米糠,我故意躲开他,却被他一手攥住,用激将法刺激我,说我是一个不能成大事的人。
难道我也是一个湿手沾上面粉的人吗?我又没有明确表态要和他恋爱,他凭什么插手管我家的事呢?侬再这样爱管别人家的闲事,侬会后悔一辈子的。我气得已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或一句话,只能这样回答他。米糠见我生气的模样,反倒笑起来,说上次在添添生宴上连续踢了他两脚,他会记住一辈子的。
真是没皮没脸的人,不像姜红宇那样稳重,我莫名其妙地将他与姜红宇对比,却又忍不住朝他笑起来,说,出于校友的情分,我再关照侬一次,以后侬哥哥一旦被吃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侬。
我明白,听我哥哥讲他的女友读的是财经专业,理论联系实践需要过程和体验,他不想叫他的女友过早加入进来。米糠耐心地向我解释,看得出他们兄弟俩平日关系融洽,我把羡慕的目光投向他。哥哥叫米粮,弟弟叫米糠,在物质与精神上父母是否有偏心呢?就像老大和老二的名字都有“美玉”的寓意,而我的名字却与美玉不沾边,自然也看出了我在家中的境况。当我把这种认知对米糠说后,他竟然笑我太八卦,怎么想象力如此丰富呢?而想象力丰富的人有预知能力,他问我对将来的生活能有什么预测?
这不是又回到刚才一个话题上去了吗?我没有被他的话套进去,而是绕开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以调侃的语调反问他一个生活上的常识。刘老师是一位知性职业女性,在做家务方面肯定不像我姆妈,她会喜欢同样不会做家务的人做她的媳妇吗?看米糠一时半会回答不上来,我收起了调侃的语调,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我其实比一般人更需要母爱,正因为如此,我更要把我家的情况讲清楚,老二不能进你们公司当会计。
然而,我的语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