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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留下来吃饭,姆妈把我送到楼下,又遇到了从外面进来的阿彩。阿彩说这次来弹棉花的师傅要比上次来的技术好,价钱也公道,她准备把旧绒线全部弹成棉花毯,问姆妈如果需要就赶快去弹,听说过两天就要搬走了。阿彩说话时拼命向我使眼色,我也不知道她为啥使眼色。
我走后不一会儿,常宝庆带着满脸的喜悦回家。见姆妈在厨房里转悠,自觉地抢过厨房里的活,嘴里还不时地向姆妈念叨麻将桌上那几副牌局。姆妈几次想开口问上次做海鲜生意三万元本钱到底剩余多少?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总不能天天和退休人混在一起搓麻将吧?但转而一想,老二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老二生出来的孩子管叫常宝庆爸爸,当了爸爸的人难道还不懂事吗?自我安慰后,也就忍了下来。吃罢午饭,常宝庆问姆妈,下午是他继续搓麻将,还是她去和假发阿姨他们搓?姆妈揣着怀里的一万元现金,觉得还是先把这件事做好了重要,于是叫常宝庆继续去搓。
常宝庆倒是不客气,冲一大杯茶之后就去假发阿姨家了。姆妈见屋里没人,也就放心地把怀里揣着的一万元拿了出来,一张一张正聚精会神数点时,阿彩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姆妈面前,吓得姆妈差点叫起来。阿彩见这么多钱散在桌上,好奇地问,是不是祁峰给侬的?我提醒侬不要再给常宝庆了,自己口袋里也要放点钱,关键时候叫得应。说着,向姆妈透露出她老公单位里分房了,下个月搬家,楼下的那间房分给老公的同事了。
姆妈一边把钱收起来,一边问阿彩,侬特意上楼来就是和我说这些的吗?阿彩说她真的矛盾,新房子虽然是独立单元有煤卫设备,但哪有这里方便?想什么时候去菜市场,出了弄堂没有几步就到,还有弄堂口的70路公交车到达新华医院的车站,新的住处要超市没超市,要医院没医院,连聊天的人儿也没有,现在趁还没有离开之际,想和侬多聊一些话。
姆妈长吁短叹,问,聊什么呢?弄堂房子没有一丁点隐秘的东西,我家这点被人看笑话的事都曝光了。阿彩见姆妈这么一说,兴致跟上来了。嗨,假发阿姨他们几个也真是的,只不过在侬手中多买了一点海鲜,就以为是他们在照顾常宝庆的生意,要常宝庆解决三缺一问题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阿彩说到这里,连忙话锋一转,现在我也不会和她有矛盾了,如果她想来侬后楼搓麻将也轮不到我的事了,总之,常宝庆混在搓麻将队伍里不是好事情。
恰巧,最后这句话正好被走上楼梯的老二听见。阿彩看着肚子微微凸起的老二提着几副中药走进后楼,尴尬地向老二解释,她没有说常宝庆的坏话,她只是和我姆妈在说她下个月要搬家了,她再也帮不了常宝庆海鲜生意了。老二真想开口回答,一阵恶心泛上来,姆妈连忙上前扶住老二,说反应这么大还是请几天假吧。老二等到一阵恶心过去,无奈地回答道,别说请假,如果哪天孩子生下来坐月子,恐怕就是自己下岗的日子。
粮油店的财务也会下岗吗?姆妈吃惊得冒出一阵冷汗,脑海里出现孩子出世后与钱串起来数字的同时,原本给老大调头寸那一万元现金,忽然有了新的打算。不过,这次不能急于表露想法,先仔细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听听老二自己有什么打算?盯着老二呕吐痛苦的神态,默默祈祷与百姓休戚相关开门七件事的粮油店是不会让财务下岗的。
姆妈,侬不要害怕,现在只不过实行承包制,部门领导还是重用我的。老二缓过一点神来,安慰姆妈,她的后路也找到了,先为别人做兼职财务,等到她生下孩子再看形势发展。姆妈听后微微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真担心老大也会不会面临下岗呢?而脑海里又惦念起刚放进抽屉里的那一万元钱,到底该何去何从?姆妈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要把我老爸请回到家里才行。
没想到,傍晚时分,老爸风尘仆仆回来了,这一下可把姆妈高兴坏了,从冰箱的冷冻室里取出装有带鱼的保鲜袋,然后一边招呼我老爸等她几分钟时间,一边飞速地奔下楼梯,进入灶披间,很快,一股清蒸带鱼鲜味传到楼上来。阿彩见状,凑近耳朵问姆妈,前楼爷叔回来了?姆妈点点头,见常宝庆提着水壶走了进来,连忙向他关照,侬老爸回来了,如果他在饭桌上提起三万元做生意的事,我会去和他解释的,你们只要不去和他顶嘴就可以了。
晚饭的时候,四个人围桌吃饭相安无事,饭后各就各位,姆妈在厨房里洗碗的同时,也顺便把一壶给我老爸泡脚的热水准备好了。等到把一盆热气腾腾的水端到后楼,老爸脱掉袜子,把脚放进盆里,姆妈也把一双手按摩在老爸的涌泉穴位上,说这能降低血压。老爸受不了这样过分的宠爱,放开姆妈按摩的手,说,我原来怎么做现在还怎么做,我的工资和奖金一分钱也不会少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