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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老二和常宝庆从外面采购回来,姆妈第一句话,就说头胎很重要,不要过分累。常宝庆思维敏捷,连忙将老二手中的东西放下,让她在边上坐下休息,并对姆妈说,晚上他来做饭做菜。姆妈手指了指三层阁,说,侬老爸和祁峰也在,多做一些饭菜。
等到常宝庆去菜市场之后,老二凑近姆妈的耳朵,嘀咕起来,只听姆妈连连说“知道啦”,而在三层阁上的我和老爸也在说悄悄话,楼上楼下一瞬间分成两大派别。不过,最后姆妈把我叫下楼,在关照我两周后的今天回来参加老二婚礼的同时,也从抽屉里取出一条她改制过的半新不旧的背带裙。也许姆妈预料到我会误解,所以在我还没有开口,便抢先一步向我解释,是老大的连衣裙改制而成的。
我看也没看,更不用说去接姆妈手中的那条背带裙,只是直接问姆妈今晚我是否可以睡在家里?姆妈硬生生愣了小半会儿,心里一定在想我这句话是怎么问出来的?在一旁的老二为了捍卫姆妈的尊严,也顾不上是否会动胎气,张口就和我理论起来。
这个世界到底还会发生什么?怎么会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存在我的视线中?而此时我合情的理由变成了无理取闹,老二反问我,姆妈偏心谁与侬有什么相干?侬吃醋了吗?侬是不是也想姆妈给侬一间房?像连环炮一样发射过来,急得姆妈拼命压住老二的火,央求她别动了胎气的同时,也向我甩出一句重话,这样看来侬还是不要睡在家里好,侬为啥处处要和老二过不去?
当场我拎起厚被子的包裹往外冲,眼泪就在我的眼眶里打滚,却屏住没有让它流出来。老爸跟在我后面,怎么也跟不上我的速度,当看见弄堂口转弯的公用电话亭,像看到了希望似的,急步走了进去,拎起电话筒,熟悉地拨通了老高的电话号码。老高在电话那头似乎一点也不急,说祁峰又不是他的闺女,为啥一有事就向他求援?看似轻松的口吻,但老高的内心着急样子还是不攻自破。哪有二十刚出头的女学生把学校宿舍当成家的?女孩子单独外租你们当父母的能放得下心吗?瞧!老高一着急起来,说起话来也不着边了,而老爸无所适从。
下月初我们同行出差,路上我们再聊吧。老高方才想到出差的路上还能和他闲聊的时间,此时此刻让他冷静头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老高从参加老大婚礼的时候就能看出端倪,能怪谁呢?哼!偏心的父母多的是,也没有见你们这个家的,而我能做的也只有关照姜红宇更多的去爱护祁峰。
老高,我家老二的婚礼马上到了……老爸的话还没有说完,老高就连连回答,我不参加,只有祁峰的婚礼我参加。不过,我会劝祁峰和姜红宇一起参加老二的婚礼。
然而,事也凑巧,老二婚礼前后几天里,学校正在搞一次为期十天开展凯旋物流公司的系列活动。以开阔在校生的视野,了解社会经济的发展动态,对我来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我怎能会轻易放弃呢?所以那天老高和老爸分别打电话到学校,都没法直接联系到我本人,而是间接打听到了我。
老爸和老高得知我的下落,终于松下一口气。在他俩出差去广州的火车厢里,老爸取出两盒精装的巧克力给老高,说即便不参加婚礼,巧克力总该收下。老高接过老爸手中的巧克力,不知不觉地笑出声,说侬老祁想得太多了,该关心的事不要马虎,这样到最后不会两头不落好。于是,老高又谈到我家里的情况,好像他已充当临时的裁判。老爸摇手示意老高别再说下去。
侬晓得侬科里那个程风吗?侬别说自己科室里的人不知道,反倒局外人已知道这件事。老高突然冒出“程风”这个人,让原本思维与语言不能同步的老爸心虚得不知如何是好?男的在外到处借房子无所谓,却苦了跟他一起在外借房子的女人。老高已经把这话说到这份上,确实想要我老爸看清形势,作为父母哪肯愿意让自己的闺女在外借房子住?
这时的老爸反倒松了一口气,心念谢天谢地,原来老高并不知道程风和我老祁做过一季度邻居的事。老爸心中虽然叫屈,但还是露出一脸不服输的神态。老高见老爸不服输的神态,嘿嘿地笑起来,不服输应该归于年轻人。说着,站起身来,准备朝软卧方向走去的时候,也没忘记提醒一句,老祁,别为了一点差价费,连身体都不要了。
一家哪里知道一家的事?老爸也站起身来,提着满满一杯的茶叶大杯,一方面到茶室灌水,一方面活络一下自己的筋骨,心想,喝茶提神,下半夜很快会过去。然而等到提着满满茶水的杯子返回座位,看见老高并没有离开,好像还有没讲完的话等着他继续聊。老祁,还是侬到我软铺上睡觉吧,我就坐侬的硬座过个下半夜。
不等我老爸开口说话,老高从包里悄悄地取出一只像砖头一样形状的手提电话机,凑近他的耳朵,说,这个叫“大哥大”,是姜红宇孝敬他的礼品。本来他不想带出来的,但姜红宇说为了方便联系才为他购买的,然而揣在身上,怕睡去后被人偷走,所以他想好了,一夜不睡就不会丢失这只“大哥大”了。
老爸望着姜红宇孝敬老高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礼品,并不眼热,笑着对老高说,等到祁峰以后有出息了,也一定会送礼品来看望侬。老高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骂我老爸说话龊刻,送礼品来看望我,还能忘记自己的亲爹吗?骂归骂,但老高还是给老爸一句逆耳忠言,好好善待祁峰,等侬老了,她才是侬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