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原游击队在一九三四年冬季反围剿战斗中遭受重大损失,总队政委、县委书记都受了伤。加之“民生团”事件,不久代理政委田习文也不幸中弹牺牲。队伍内一片哗言,开始议论纷纷,众叛亲离,夏云杰毒火攻心处于绝望之中。这支幼小的革命武装,面临着第三次严重危机。老杨,临危受中共满洲省委最后常委小骆之命,来挽救危局。不辱使命,三个多月废寝忘食奔走呼劝,达到目的。奄奄一息的游击队,再换生机。累得旧病复发,地下党安排他到兴山煤矿医院治疗(客观因素这是北满医疗条件最好的)。行前挂念张元福或者说是不放心游击队的后事,带病在猴石山休息了几日,成为莫逆。

  心有灵犀一点通,时值而立,年富力强的团长打开了宝贝箱。原来是李仁根的遗物,内装保定军校教材;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步科、骑科、炮科、工兵科讲义;伏龙芝军事学院函授系课程设置大纲,还有学习笔记,一些实战战例总结。便如饥似渴般阅读起来,当然懂得老首长的良苦用心了。心中的伯乐来了,正好求教。见面互相客套一番,见首长病态难受的面容,关心的说:“不听说你回哈市养病吗,咋来了?”

  “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十天半月的没事。治病,三哥安排好了,哈市哪有咱看病的地方?乱糟糟的。来你这里有三个目的,看看你不用说。一个是黄金秋说‘你家大膏药能拔浓解毒,消炎止痛,生肉封口。’我脖子脸早已不介意了,腰上的枪伤老也没长严,留下一个瘘。阴天下雨就犯病,这几个月又完了,将来我就得死在这上了,来向你家讨几贴糊糊试一试。二是看这个箱子搁你这旮沓有没有用途。三是对我这段工作的看法,交换交换,加深一下感情。”

  “那太好了,这不是你住的地方,更不是咱俩说话唠嗑的地方。咱回家,还有病房,让她靠盘按时换药。去脓引流,清出患肉,应该能有好效果。”

  没想到民间的膏药疗伤疙瘩、疖子、疮、瘘效果挺好,两个礼拜瘘上竟然长出新肉,两个疗程皮肤封口。心、肝、肺、血管疾病最好还得西医治疗能去根。一个多月时间,能说不少话。啥都整明白了,留下六军史前一页。

  老杨:“县委书记夏云杰1934年4月把县委工作移交给周云峰。开始亲自任游击队政治委员,全身心的投入武装部队建设。期间8月奉调到哈市汇报工作,参加一期训练班。之后扩编为汤原游击总队,正式任命为政治委员,戴鸿宾总队长,李仁根为参谋长。建立起太平川抗日根据地,开展游击战争,功不可没。12月4日指挥二道岗战役中身负重伤,离队休养半年之久。期间又捡起大烟瘾,队内政治工作一度放松,队员思想开始混乱。再加上‘民生团’肃反扩大化,激化了矛盾,伤害了民族感情。1935年7月我到来。还好,没白费劲,总算起死回生了,我也算完成任务了。你出的良策,效果良好,挽救了游击队也挽救了他。你都不在场,传达过程当中难免有对你不利的流言蜚语,微词。怕产生误解,造成影响,有啥话可要对我说,别留在心里憋着”。

  张元福:“我认为这个结果是最好结局,上上之策。没有你的资历、魄力、工作方法,这么压茬。这帮朝鲜族中层干部一起哈子,可够夏兄喝一壶的了。连他自己都没有自信了,他还想推我一把呢。我可是按你的思想鼓励着他,在哪跌倒在哪爬起。汤原游击队就得他能统治了,比他有能力的人我看是有。也在朝鲜人堆里,现在你能用吗。就打李仁根还活着,汤原游击队政委大权能交给他吗?建队时就有他,始终参谋挂个长。”

  老杨:“这事我心中最有数,是知根知底人之一。汤原反日游击队还是裴治云任县委书记时,1932年10月10日成立的。时叫中国工农红军33支队,出了队长李福臣、赵政委、戴鸿宾、老王和我5人是汉族。另外42名战士全是朝鲜族(包括女队员7人),还都是李仁根担任教官的梧桐河松东模范学校军训班的学员。良师益友、党员、部队作战骨干。宋瀛洲为大队长时期,戴鸿宾为副大队长;李仁根还是参谋长;张兴德为政治部主任;马德山为司务长。又经过三个多月培训,许多人成为了中层领导。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可想而知了,大批朝鲜人成了骨干。你的观点我认同,中共满洲省委领导始终是这个组织路线,汉族人为一、二把手,毋庸置疑。”

  元福:“公正的说,队里的这些朝鲜人大都是好样的。牺牲了不少不说,建军三年半了,能自始至终坚持到底很不容易。咱的抗日时期政策‘俩丁抽一,义务半年’。他们成为职业性了,境界还是很可嘉的。论打仗作战,其中有高人,才能还是在我们之上的。”

  老杨:“大批判过程中,几个朝鲜族干部情绪失控。一片打倒夏云杰呼声,黄金秋、吴用见状及时推出你作为候选人。马德宽远道而行,迟到两天,他的义正言辞一番话,缓和、挽救了局势。‘。。…。日本军国主义领土扩张,把我们国土首先变成了殖民地。国民能力反抗不力,流亡满洲。大汉民族的包容,给我们大大的希望。我家三代反日,爷爷的教导很有道理。要想把日本撵出半岛必须依靠中国,现在虽然一江之隔是两国,但是是一条根脉。唇齿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衣带水伟大的邻邦,潜力巨大。中国胜利,我们就胜利,这是注定的。’我们现在端着中国的饭碗,在中国地盘上,就得听中国人指挥才能取得胜利。夏司令的智慧、能力有目共睹。想当初我们在那地窖里无招无落的时候,不是一致拥护他吗?他费劲巴力把我们凝聚到一起,走到今天容易吗?一个领导人哪有不犯错误的呢,反民生团是他个人的事吗?没有上边指示他敢吗。不是朝鲜败类金鬼头、蔡诡计被关东军利诱能有这事吗?戴队长的谋略能和夏政委比吗?老杨政委这样还能上了阵吗?冯大纲倒是能有一定的能力,可是连会也不来参加啥意思呢?张元福论能力八成也够料,还是义举时间短吧。再说了,古今中外治军都得是论功行赏才能服众吧。咱们大小战斗也有上百场,有胜有败。他指挥过哪一场呢?……马德宽的发言之后,那些人都鼠眯了。局面顺应了,你说的高人就是他吧。”

  元福:“人嘴两扇皮,咋说咋有理一点也不假。一样的话,叫你这么一说我就得高看他一只眼。叫小人一传就变味了,心生芥蒂。马德宽很不错,你让他和戴团搭配;陈少宾降为军部副官实属高明之举。”

  “那个事你咋想的?”

  “开始我真是有点想法,这些日子你这么一谈话,让我明白了许多。我们的队伍现在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武装,不是山大王,张家军、李家军啊。别说调出我两个营,就连我也调去我也得乐呵的服从命令,领导说对不对。”

  老队长在病床上,下地站起来,拍着张元福肩膀:“你有如此思想境界,我就放心了,让我刮目相看。我的眼光没错,马德宽的看法对劲,就欠军功了。现在他们减员严重,你的二营交给冯志刚,三营交给戴鸿宾更会发挥战斗力。游击战争时期,你的一营、加强连、教导连就是你的脸。兵不在多而在于精,看用兵,拔据点、筹军饷是一个方面。还得善于把敌人调出来揍,那才过瘾,消灭一个是一个。暂时牵制他们顾不上南犯就算达到目的,不是不报是时候不到。”

  “是。我曾经遇到过几位首长包括夏哥,都没你说的入心入耳,这么具体。我非打几个漂亮仗过过瘾,向家乡父老兄弟做一个交待。”

  “你这想法是好的,我鼓励你。你出头的机会不能太多,这是组织决定。一些战斗,也许功劳会记到别人头上。你将有新任务在等待你。”

  “莫不是派我上军校有消息?”

  “你还惦记上了呢。想去哪个?”

  “伏龙芝。国内的摸不上门,李仁根还留下保定军校的教材有你们的言传身教,可以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日本的军校虽好现在不能去。苏联的和咱们一个党,应当是首选。”

  “你野心不小哇,是小骆跟你说的吧。给你画了一个大餠,也许能有点希望不大,这得满洲省委领导,通过北方局或者中央才能联系上。准备学费吧,希望你能得到这个机会。我说的不是这个事,属重要机密,到时候你才可以知道。有没有变化,我不敢说。”

  “首长放心吧,这之前我一定寻找战机,练练手解我心中之恨。”

  “你别一口一个首长的叫了,今天我才算正式完成任务了。叫首长听着生分,没有哥兄弟称呼亲切,叫叔我也够资格。我的感觉,人活在世,啥感情也没有如手足的哥兄弟深。在你这呆这些日子,病也好一大半了。看到一位中国共产党员的张元福,得走了。”

  “我想养着你,给我支支招,照照管。”

  “那是不可能的,我那好哥们好不容易安排我能到矿山医院住院治疗。给我出医疗费,让我好好扎咕扎咕这一身的病,医治战争的创伤。保养体格,最好能活到抗日战争胜利,看到小日本跪地求饶那一天。看看你走到哪一步,国家走到哪一步。你说咱这一茬人,磕头弟兄是不是高于亲情友情,大于上下级酒肉宾朋之情?”

  “那我更不愿意让你走了,我跟你磕头吧。”

  “更使不得,党内不允许了。你的想法让我感动,分手前我送你两句话一个信息。有点超出范围了,希望对你能有用。”

  “恩师请讲,张元福洗耳恭听。”

  俩句话:韬光养晦;熟读兵书。我那箱子还放在你这儿吧,希望能留给汤原博物馆。

  一个信息:巴彦地区原中国工农红军三十六支队,攻进哈东后改为珠河游击队,现在失利退守松花江以北。在小兴安岭蓄精养锐以求发展,队长赵党寻找三十三支队老队长,幸遇老乡。经指点路过温家沟(东兴屯)、兴河(庆余屯)巧遇王贵,引荐出冯大纲。可惜他现在手下就十几个人,您俩磕头一回,把你二营整建制交给他,你不能有含怨吧。

  话还没说完,外边汽车响,进屋三个人。不容分说,马上就得走,允许朋友张元福跟车送上一程。到竹板屯渡口,老杨一行登舟而去。各有心中滋味杂陈,不在笔下。回猴石山的路上,张元福品味着敬重之人关于磕头的、朋友的论述。并知道了那三个人竟是算卦的瞎子、俘虏的琉球、关家店的哑巴。似乎懂了一点道理,还纳闷着新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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