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有着很深的军旅情结,他这一生最美好的岁月都献给了部队。
说起父亲的军旅情结,源于家庭的影响。早年,我的祖父就是一名受党领导的村长,带领乡亲们收缴公粮、支援前线,组织青年参军参战。我的大伯是新四军淮安独立团下属的县大队司务长,舅公是新四军主力部队的班长。
正是在这样的家庭影响下,十五岁的父亲,以儿童团长的身份,加入新四军淮安独立团下属的县大队盐北区中队,成了一名抗日战士。十个月后,父亲又被抽调到新四军军部特务团,成为陈毅军长手下的一名警卫战士,并跟随陈老总南征北战,参加许多著名的战役,并且在部队一直干了三十六年,方才依依不舍脱下穿了一辈子的军装,到地方工作。
和所有部队首长一样,父亲也有着强烈的军旅情结,而随着他年龄逐渐增大和我们哥俩长大,他开始把自己的军旅梦想转移到我们身上。
哥哥高中即将毕业那年,空军到学校招收飞行员,从小打篮球的哥哥一路过关斩将,从镇上到县里,再到市里,不断有人淘汰,而哥哥却一直没有回来,那些回来的人都说哥哥几乎已经通过了所有的招飞体检,有望当上飞行员。
消息传来,父亲心情大好,精神爽朗,准备着为哥哥出征壮行,全然不顾母亲的担忧和反对。然而,最终哥哥还是因一个小问题在最后关头被淘汰,令父亲大失所望,郁闷了好久。
两年后,哥哥从插队落户的农村如愿入伍,成了一名空军战士。为此,父亲心满意足地把哥哥送上了北去的军列。
就在哥哥参军走后一年,父亲被宣布转业,这对视军队为家,视军人为终身职业的父亲是沉重打击。
转业去崇明农场报到时,我和母亲一起陪伴着父亲去。
父亲依然是一身穿了一辈子的军装,领章和帽徽依然还佩戴着。当伴随他多年的北京吉普车渐渐远离部队大院时,父亲情不自禁的回头深情望了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眷恋之情,仿佛泪光在闪烁。
这一刻,我的心第一次被强烈的震撼了,望着父亲默默地摘下标志军人身份的红色领章和帽徽,十九岁的我心里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愿望,当兵去,让父亲的军旅梦在我们身上延续,尽管这时离刚刚进行了对越自卫反击战仅仅过去半年时间。
父亲转业去农场工作后的负责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征兵工作,正是因为刚刚结束对越自卫反击战,因而这一年征兵工作特别的艰难。身为党委领导的父亲提出各级领导干部带头动员子女报名参军。
当父亲把目光投向我时,我懂得父亲的心愿,就毫不犹豫地提出:我要当兵去!
我的决定得到父亲的大力支持,他说服母亲同意,使我像哥哥一样走上从军的道路,而且巧的是,我当上了海军,使得我们仨正好是陆海空三军,这让父亲欣喜不已,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临出征时,父亲亲自将我和其他新兵送到码头,与我们一一握手告别。在和我握手时,父亲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我,用力晃晃我的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一幕我永生难忘。
有一年我奉命回沪出差,正好赶上刚复员回家的哥哥。于是,父亲重新穿上那身心爱的绿军装,我们父子三人照了一张陆海空合影。他高兴地对我们说:“咱家陆海空三军一共为咱们的军队服务了整整四十多年,我感到很自豪和光荣。”足以见父亲对人民军队的无比珍爱和留恋,而伴随他大半辈子的军旅生涯,必将化作永恒的记忆在他生命里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