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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那一天,我穿了一件被钢笔墨水沾得星星点点的长袖“的确凉”衬衣。走到楼下,阿彩用异样的目光看了我一下,然后发出长叹,神态和举止里无不透露出同情和无奈,连姚妤婷见到我这身打扮,也长吁短叹,不再和我计较单项成绩突出的话题,她向我挥挥手,带有一种怜悯的口吻跟我说,周逸平是和她一个考场,高考后再见。
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向姚妤婷挥挥手,心里却不时犯嘀咕,一个考场有什么可显摆的呢?侬想拿走就拿走呗,我才不稀罕。长长地舒展一口气,又伸展一个芭蕾舞姿,来缓解心中压力。谁知,突然被前面一位拿着矿泉水瓶的男士挡住,他让我看他胸前挂的牌子,自我介绍,他名叫姜红宇,爱心企业助力高考,免费给学子提供饮料。看着从我身边走过的同学都纷纷接过他手中的矿泉水,我也接收了下来,不过,礼貌地向他鞠躬表示一种谢意。
第一场语文考试结束,从考场出来时,又遇上那位免费给学子发放矿泉水的姜红宇。这时他双手拿的不是矿泉水,而是面包和蛋糕,我确实感到有些饿了,伸手去拿,发现拿笔的右手指被漏墨水的钢笔蘸得脏兮兮,这哪儿是一个女孩该有的表现?我连忙把手缩了回去。姜红宇索性把一只面包和一块蛋糕放进我的书包里,为我鼓足干劲。
第三天最后一场英语考试完毕,我从考场出来,好像再也迈不开步了,倚靠在树下,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出现“热昏厥”症状,头痛、晕眩,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难受的经历。这位同学,哪儿难受?要不我送侬回家吧。我吃力地睁开眼睛,模糊地看到一张微笑的脸,那一定是周逸平的脸,于是,出于同学之间的礼貌,道了一声谢。
我是爱心企业助力高考学子的姜红宇。听到另一种声音,我仿佛意识到什么,脸突然红了起来,却浑身无力。等到姜红宇把我送到弄堂口,我再也没有让他多跨前一步,说自己能够走进去。我一步步扶着墙面走进家门时,只听到姜红宇驾驶的小汽车刚启动时所造成发动机很大的声音,但这种声音很快又被前楼传来的声音所掩盖。
老大一边哭一边对姆妈说,双方都体检过,是沈伟有问题,可是他妈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有问题,我怎么办?姆妈听了老大的陈述,忍不住气愤起来。一气愤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老大听到姆妈的情绪越来越高涨,停止了哭声,反而劝慰姆妈别去在意,没有孩子反而自在。于是,老大举出了她单位里那些小姐妹挺着大肚子,却还要做三班倒活的例子,来证明有了孩子后种种辛苦。
不生孩子哪能称得上是女人?姆妈的口吻听起来好像比老大还要着急。三班倒不是马上要改成常日班了吗?无非就是答应老高那个小小的条件。这也称不上什么条件,互相认识,又不是马上让祁峰嫁出去。姆妈想到前一阵老爸对她说起老大调换班头的事,情不自禁地琢磨起小小的细节。
当我走进前楼,姆妈看见我,并没有问我哪里不舒服,而是把我叫到三层阁,从衣柜里取出一块红底白点真丝面料,欣喜地告诉我这块料是她托人到南京路老介福买来的,准备为我做一条连衣裙。看了看姆妈手中那块是我心中一直想要的真丝面料,仿佛是在做梦,又怀疑是现实。难道太阳能从西边升起吗?
姆妈把真丝面料在我身上比试了几下,然后“啧啧”称赞不已,直到老爸下班回到家的时候还在称赞。然而,这块真丝面料一不小心被老大撞见,差点属于她的了。幸好这次姆妈坚决不肯,说这块真丝面料无论如何也要给我做一条裙子,即便老二要霸占也不允许。姆妈说完,先看了看老爸的神色,然后像蜻蜓点水似地用极快的语速说了一句,老二今天和人约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