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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赶到霍山路北京饭店时,看见老爸忙坏了他的眼睛,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我不好意思地跑到他跟前,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当他看见我后,我连忙向他扮了一个鬼脸。老爸无奈地摇摇头,说,进了宴厅后,如果侬姆妈有什么过重的话,侬千万不要露出不好看的神色。

       我想点头,却又不服气,凭什么我要处处看她们的脸色?跟在老爸的后面想高喊出来,却突然被袭来阵阵鞭炮声而下意识封住了嘴。走进大堂,美轮美奂图案的灯光通火明亮,给人一种豪华之感。我提着沉沉的书包,像红楼梦里的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似的,东看看西瞧瞧,觉得什么都充满新鲜。

       宴会厅高朋满座,热闹非凡。我突然想到宋词里的一首词句,“乐奏箫韶花烛夜,风流玉女才郎”,如今用到这个场面应该恰当。不曾忘记周逸平借给我《宋词一百首》的书,我一边读一边把它们全部抄写下来。还书给他时,我竟然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等我会赚钱了一定请侬吃大餐。他在写给我那封信时提到过这一笔,却在那天被我撕得粉碎。

       祁峰,大姐夫给侬一个红包,但愿不要撕掉。沈伟从酒杯底下抽出一个小红包,硬塞到我的手心里。谁会与钱过意不去呢?我心想,哪怕这个红包里只能买一顿早点心也可以啊。着一身大红呢裙、头戴大红绢花的老大挽着沈伟的臂膀,微微冲我一笑,我也友好地朝她一笑,一旁提心吊胆的老爸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回到主桌,与亲家围坐一起。

       等老大和沈伟离开之后,我放下书包坐下,不经意看见老二手拿着大概也是新郎给她的红包,在我面前晃动几下,然后问道,今天侬到啥地方去了?侬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晓得,侬这种单科成绩好能保证自己考进大学吗?侬想要其他成绩搞上去,把侬手上红包给我,我来辅导侬。

       围坐一桌的左邻右舍都夸老二聪明,生来就是读书的料。老二听后一股兴奋劲油然而生,放下手中的筷子,与左邻右舍聊起他们不知情的事情。比如小时候我常把手往锅里伸,锅里的东西没抓着结果把手烫着,若不信,他们可以去看我手腕上,还留有深深的疤痕;又比如说我五岁时还经常遗尿,不信可以问我姆妈,为此时姆妈骂我“倒夜笨”,怪不得读书读得没有她老二好;还比如说我姆妈给我起了个男孩子的名字,只因我姆妈在老家让别人算了一卦,说这一胎会生出与自己属相犯冲的女儿,换言之若生男孩就不会犯冲,我姆妈自然相信这一说法……我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也不去看左邻右舍的眼神,只是拼命夹菜往嘴里送。

       新娘,唱一首歌或来一个舞蹈,否则罚酒三杯。不知从哪个席位上发出的声音,顿时一片喧哗声让老大尴尬不已。看在刚才新郎给我的红包面子上,我来解老大的围吧。我站起身,走向舞台,向大家展示了曾住在后楼的甘草教过我的芭蕾形体舞。虽然没有芭蕾音乐,但我或舒展双臂,或双臂交横,微微踮起脚,像是飞翔,又像是步行,或曲折的身段手脚合并等等形体舞姿,让整个宴厅鸦雀无声,又随后鼓掌声阵阵响起。

       然而,等到我回到座位上时,发现自己的书包没了。我朝主桌方向看去,只见老二提着我的书包向姆妈告状。坏了,老爸给我买的迷你型录音机在书包里。她一定是趁我离席之后翻动过我的书包。她凭什么要翻动我的书包?如果这次姆妈还是帮老二说话,我就离家出走,天涯何处无芳草?

      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心里反而觉得踏实。老大的婚礼结束,老二拉住姆妈的手,而我则跟在老爸身后,一起回到家。看着后楼又恢复了原状,我问姆妈,今天我到底睡在哪儿?姆妈想了片刻,说,今天侬就睡在后楼,过两天我会有新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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