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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姆妈走进病房,还没有把菜盒子放到桌上,就看见隔壁32床已向姆妈招呼起来。怎么,今天侬大女儿没有过来吗?姆妈回答,老大三班倒已够辛苦,还能让她天天来吗?说着,摇起床头,好让老二坐得舒服些。老二凑近姆妈的耳朵,把32床的心思告诉了姆妈。

       姆妈恍然大悟。27岁再不嫁出去要变成老姑娘了,当父母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品德好,不是吊儿郎当,且有婚房可以考虑。姆妈的心理活动露于脸色,32床趁热打铁,介绍自己的儿子29岁,服役转业安置在一家国企单位工作。至于卖相和身高,前几天来病房时,她说姆妈看到过。

       我哪儿会去注意这些?姆妈又开始了心理活动。这段时间,医院和家里两点一线来回跑,一到病房就把注意力集中在老二身上,一回家还要解决隔壁王姨找上门来的麻烦。嗨!但愿这次别有这样的麻烦。姆妈下意识地朝挂在床尾病卡瞄了一眼患者的名字,不觉笑起来,侬跟我一个沈姓。

       32床听到姆妈这么一说,兴奋起来,连儿子从外面进来都没有注意到,所以有些话被儿子不小心听到了。儿子涨红了脸,礼貌地与姆妈打招呼。姆妈有心观察了眼前这位年轻人。约摸一米七六身高,斯斯文文的样子,确实蛮招人喜欢。32床见姆妈有诚心,便把儿子随她姓这件事也道了出来。她儿子叫沈伟。

       我大女儿学名叫祁玮。姆妈再次吃惊,情不自禁把老大的名字也报了出来。就这样,老大和那个叫沈伟的年轻人在她俩的撮合下,明确了关系。几天后,老大特意来为老二办出院手续。老二见32床满脸喜色地盯着老大看,故意咳嗽了几声,说她看过一篇文章,写的是人在饭前和饭后的脸色是不同的,婆婆在儿媳娶进家门前和后态度也是不同的,又说别轻易送东西,一旦送出去就不再是自己的等等,让32床听得云里雾里,说31床小姑娘的嘴太厉害了,什么饭前和饭后脸色不同,什么别轻易送东西?32床要老二再说得明白一些。老大涨红了脸,悄悄地推了推老二,叫她别胡说八道。

       当沈伟把老大和老二送进出租车车厢,自己准备也要进,老大不好意思地说道,侬妈还在病房,回去吧。沈伟说,我姆妈明天才出院,就让我送送吧。老二见沈伟已经打开副驾驶室的门往里进,便对老大说,给人家一个机会也是需要的。然后向出租车的驾驶员报了目的地之后,凑近身,问前座的沈伟,我家住在弄堂房子,楼上楼下左邻右舍没有秘密,侬怕吗?坐在她边上的老大轻轻地踩了老二的脚板,示意她刹车。殊不知,沈伟根本没有介意老二这些话,反倒幽默地回答道,侬这句话就是侧面问我家住哪儿呗?我住在杨浦区密云路独门独户的公房。

       老大侬从此彻底解放,可以享受抽水马桶待遇了。老大被老二这么肆无忌惮的表现,不知如何去应付,只好低下头,默默祈祷沈伟别再去接老二的胡话。可老二似乎吃了兴奋剂,替代姆妈的角色,向沈伟提出咄咄逼人刁钻的问题。沈伟除了笑还是笑,车的轮子很快停在江浦路弄堂口。

       姆妈和阿彩都在灶披间忙各自的事。等到姆妈端着饭菜到楼上去后,老大有新对象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弄堂。老二幸灾乐祸地对沈伟说,我没有说错吧,侬想做阿拉祁家的毛脚女婿,就要做充分思想准备,这里没有秘密。

       没有秘密觉得很阳光似的。我一脚跨进家门,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反驳老二这种自以为是的语气。沈伟见到我,眼睛一亮,主动向我招呼,侬就是老三吧?我把后脑头发拉起来编成的鱼尾辫松了开来,纠正他的叫法,我叫祁峰,不是叫什么老三。

       沈伟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管他去呢,先纠正自己错误再说,若要当祁家大姐夫,这点气量没有怎么行?和其他家庭人员结构相比,老大家里的人员组合还是比较简单干净的,没有上山下乡直接进工厂上班的老大,应该说父母亲平时给予的宠爱不会少,如果成为祁家的大女婿他能吃亏到哪里?沈伟这么想着,心也敞亮起来,那以后我就叫侬祁峰。沈伟微笑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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