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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姨刚走到楼底,姆妈进了大门,她俩在灶披间遇见了。而这个时候底楼的阿彩也在灶披间。王姨毫无顾忌,拉开嗓门就对姆妈说,你家老大怎么搞的,如果没有诚心和别人好,就别随意收别人的礼物啊!
谁知姆妈早有思想准备,面对王姨兴师问罪,却表现得异常镇静。她微笑着反问王姨,我没有来得及到侬家来和侬沟通,侬哪能可以听一面之词?再说我大女儿现在上中班去了,要问也得当她的面是吧?王姨似乎察觉自己行动鲁莽,很快把声音压低下来。边上的阿彩趁此机会发表言论。她觉得这种男人根本没有腔调,谈一个吹一个,做媒人一开始就要实事求是,不能在当中隐瞒什么。
王姨听到阿彩哪壶不开提哪壶,便把一肚子气往她身上冲去,而姆妈早已上楼,见门有缝,猜测我已放学回家,下意识地看了看后楼的门,想去招呼一声唱片机声音能否轻一点,转而一想,还是直接进了自家前楼。姆妈进了前楼房间,见八仙桌上的菜没有动过筷子,便抬头朝三层阁问了一声,侬在哪儿吃的饭,还是根本没有吃饭?
“在后楼甘草大姐姐那儿吃的饭”这句话已在喉管里,但马上将手捂住自己的嘴,换了一句,今天放学因补课,所以就在学校门口买了些点心吃。说着,我也从三层阁走了下来。看见姆妈一身疲倦的样子,犹豫学校开家长会的通知单是否要拿出来?见姆妈一边开水泡饭,一边提醒我别在外乱吃东西,现在患甲肝的人很多,我鼓足勇气把家长会的通知单交给了姆妈。
姆妈接住我递给她的家长会通知单,却摇起头来。其实我早有心理准备,一次次的拒绝,还不够我心理承受能力吗?虽然晓得姆妈这次拒绝我的理由是老二住院她要陪护,还有就是老大与别人恋爱当中发生经济纠纷需要她来解决,但我没有朝这方面提醒,而是说,姆妈,如果侬实在顾及不到,我就叫隔壁王姨或者老邻居王玲的姆妈,谁让老爸不巧又出差去呢?
都不行。姆妈放下筷子,说道,过去老二的家长会我和侬爸也不常去,读书是一件自觉的事,侬就跟侬班主任讲明原因就是。姆妈把家长会通知单放回到我的手心里,我没有任何表情,返回到三层阁,等到亥时十点,老大下班回家,直接钻进姆妈的被窝里,说着说不完的悄悄话。
我在三层阁,独自傻望着老虎窗外一轮圆月,不知不觉竟然浅睡过去。梦里我拥有很多漂亮的裙子,还有直线上升的学习成绩。姆妈拿着我的学习单从学校回家,兴奋得叫楼上楼下左邻右舍都来看我的成绩单。只见后楼的甘草穿了一款丝帛襦裙,以芭蕾舞姿来为我庆祝。我兴奋地拉住她的手,顺着音乐的节奏,我也翩翩起舞。正当此时,隔壁王姨领着一个人模狗样的年轻人进门向老大要回他送出去的礼物,并扬言,若不还就用我来抵债。甘草从唱片底下取出一把刀准备对王姨,要我赶快逃离……
我急忙地跑,但就是跑不快,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我惊叫了一声“姆妈”之后,惊醒过来。姆妈披着外套,走上来,问我是否用马桶?她要赶在去菜市场之前把马桶倒了。我一看写字桌上那个闹钟,已是早晨六点,连忙起身,找自己要穿的衣裤。
我怎么生养一个连起码生活自理都不会的女儿呢?姆妈一边埋怨,一边把我的衣裤放到我的面前,然后拎起马桶,走到楼梯中央,又关照我,老大今天也是中班,侬放学后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