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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漱完毕,老大老二和我都爬到三层阁去了,老爸和姆妈躺在前楼的床上,嘀嘀咕咕唠叨家中的事。说完老大说老二,说完老二说老三。一娘生九子,九子各不相同,姆妈觉得自己很委屈,家中的琐事在这种弄堂房子里哪有秘密可言?说到此,突然想起洗碗时听楼底下的阿彩说明天有人搬进后楼来住。

        老爸在相隔成前楼和后楼的一块木板上敲打了几下,似乎和姆妈有同感。既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就大大方方把一碗水端平。姆妈听到老爸这句话,火又上来了,声音也高昂起来。老二生下来就残疾,你不心疼吗?老二从小到大被别人骂,哪一次不是我出面跟那些人拼命的?老二再霸道,祁峰可以这样骂她揭短吗?她学习成绩那么好,却不能进大学,这已经是我和老二致命的打击,侬当老爸的是怎么想的?

       老爸没了声音,蒙头就睡。姆妈却没了睡意,索性披上外套,起床来到窗台下,坐在八仙桌边的椅子上。老大在三层阁探出头来,老二索性从三层阁走到前楼,与姆妈靠在一起,不时地安慰姆妈。姆妈下意识地抚摸老二那只残疾的眼,问道,会计的书读得怎么样了?老二听到姆妈问她这句话,显出一脸的骄傲,当然好,我还想考高级会计师呢。

         姆妈由衷的欣慰,重新回到床上睡觉时心情也平稳了许多。次日是周日,老爸却早早起来,拿了一块抹布和一桶水,这里擦擦,那儿弄弄,而姆妈洗涮完马桶后,便和楼底下的阿彩去海鲜批发市场淘便宜货了。老大轮到上早班,从家里出发到军工路还要坐一辆25路公交车,所以她比我和老二起得还要早,老二吃完早点就去上课了。老爸见家中只剩下我一人,便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和我聊起来。

        看着根本不会干家务活的老爸,我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仿佛忘记了昨日那些不愉快的事。爸,阿拉是同一个级别的。爸,侬为啥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爸,我是多余的。爸,老二天生残疾,是侬的责任,侬为啥在姆妈怀孕时不让伊吃好的?肯定是姆妈怀老二时整天受侬的气。爸,我的学习成绩没老二好,估计也考不上什么大学,侬为老大和老二开后门托关系找工作,爸,我将来的工作也得靠侬托关系。爸,我知道侬是偏向我的,但侬在这个家却不是主导地位……

       我说话像连珠炮似的,看得出老爸快要招架不住了。也难怪,老爸是电子变压器图纸设计的工程师,一根筋的性格,或许平常埋头设计图纸的缘故,语言表达能力总不能与思维同步。不过,老爸人缘好,至少朋友之间能帮到忙的不会打回票。这次到广州出差,对方领导的夫人是做服装批发生意的,碍于面子,老爸以批发价买下一包衣服。老爸悄悄地跟我说,当时他根本没有拉开包的拉链,他认为人家都知道他家里有三个千金,也知道上海人识货。我对老爸说,衣服事件已经过去,别再提了,大不了下次再去广州出差专门为我挑几件衣服。

        也许我的声音有些高了,老爸连忙指了指前楼后楼一板之隔的板墙,说,听侬姆妈讲,今天有人要来租后楼,以后说话不能没高没低的。我走到老爸的耳根前,故意问他,老二说我早恋,侬相信吗?老爸嘿嘿地笑笑,说,如果侬是一个男孩有多好。我翘起嘴,嘟嘟嚷嚷,如果我是男孩,前楼和三层阁这两间屋怎么住?只怪侬和姆妈不该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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