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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罢晚饭,姆妈收拾完碗筷,走下楼梯到厨房间洗碗,我也随之跟了下去。姆妈一边洗碗,一边问,话剧服装可不可以向别人借穿一下?我停下出门的脚步,目光并没有朝向姆妈,应答,姆妈,这件事侬不用操心,我现在就去回复同学,不演了。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明天上学校不能回复吗?姆妈低头洗碗,问话的语调完全不是吃晚饭前的那种。关闭水龙头,姆妈提着一大袋的湿垃圾往门外走的时候,我也上楼去了。               

         次日,我到了教室,见到周逸平穿着《雷雨》里周萍的服装,想笑,却情不自禁地哭出来。周逸平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在打上课预备铃,写了一张纸条,然后朝我座位扔过来。语文老师已走进教室,我装模作样把目光朝向讲台,但脑子一团乱麻,以至于语文老师要我站起来分析剧中繁漪的人物形象时,我竟然没有回答出来。

        幸好后排座位的周逸平帮我回答了。下课后,他执意要我回答纸条上的问题。我拗不过他,如实地回答他,经济掌握在谁的手上,谁就是老大。现在靠父母,只能服从。说着,情不自禁地在“周萍”的长衫上弹了一下,侬还是再去找新的繁漪和侬配戏吧。

         孰料,周逸平一句“那就用我积攒下来的零花钱为你买繁漪服装吧”的话提醒了我,是啊,姆妈每月给我买饭菜票的钱为什么不可以省下来买繁漪的服装呢?我干嘛要用别人的钱呢?可是心算每月饭菜票的钱,若省,还能吃饱饭吗?但我还是要装出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摇摇头,表示不行。周逸平也没法强求我,只能在吃饭排队时抢我一步,然后为我打饭为我买单。

        你有演戏的艺术细胞,为什么要轻易放弃这次机会呢?周逸平坐在饭桌对面,不时地鼓励我。我一手握着勺匙,一手捏着饭菜票,脑海里想到每天上午第二节下课后肚子就饿得咕咕叫,非要到学校小卖部买个面包,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动饭菜票的脑子。擦干心中委屈的眼泪,对他说,好吧,权当是我向侬借的钱,将来我一定会用自己赚来的钱还侬。周逸平听后笑了起来。我疑惑不解地望着他,然后往嘴里送了一口饭菜,边嚼边告诉他,依靠父母是暂时的,将来得靠自己。读书考大学是主食,演戏是副食。

         放学回家,见姆妈正在5瓦的黄色灯光下炒菜,我的心突然压抑起来。或许我真的不知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的贵,耗电量跟使用灯泡功率直接有关系,所以三户人家各用自己线路的电灯,瓦数都小,唯恐一不小心就吃亏了。我在微弱的灯光下,看见姆妈的心情是好的。她一边把锅里的菜盛到蓝边碗里,一边欣喜地对我说,老二下周一到粮油店当会计。

        吃晚饭时,老二的心情也一样好。她剥了一只草虾放到姆妈的饭碗里,说她会和老大一样,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时帮姆妈买一件羊毛衫。老大看了老二一眼,说,我工作第三个月就交伙食费了。姆妈见状连忙替老二说话,如果按常规,老二现在进大学读书了。读大学交学费,现在工作拿工资,我能要求老二什么呢?

        我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脑海里已经想到很遥远,似乎走了神。姆妈突然用她的筷子敲了敲我的饭碗,说,你最好考个幼师给我回来。我还过神来,只见老二冷眼对着我,嘟嘟噜噜,高中毕业考幼师,还不如初中毕业直接考幼师呢。

       我迅速扒完饭,直接上了三层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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