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初醒的冯大纲，眯着眼睛用胳膊肘碰碰正在闭目冥思冥想的张元福：“六哥，好像起床号。”
“是。”忽的坐起，发现陪他们一同喝酒同时入睡的人变了。一个变俩，而且不是李兆兰。大纲也同时坐起，仔细看看：“怎么是他俩！”马上食指放在唇前示意，鸟悄下地了。出了门小声告诉六哥：“夏云杰、李陞。”
东方已发白，案头上油马灯还闪闪的亮着。原来是老乡小金为秘书长誊写文件，时间长趴着睡着了。大纲拿了一件衣服给他披上，捡起掉在地上的纸张。一看被吸引住了，和六哥一起看。小老乡还没醒，天也亮了。从头看到尾，先睹了一份机密文件《军衔制度》。
一、军衔等级：将官：上将、中将、少将；校官：上校、中校、少校；尉官：上尉、中尉、少尉、准尉；军士：上士、中士、下士；兵：上等兵、一等兵、二等兵。
二、 编制军衔：军长、政治委员——上将或中将；副军长——中将，政治部主任——中将；政治部各科长——上校，科长以下各政治工作人员——中校以下准尉以上。参谋长——少将；各处长——上校；各处长以下官佐（副官在内）——中校以下准尉以上；军掌旗官——上尉，军乐长——上尉。军驻在地办事总处主任——中将或少将级；军驻在地稽查总处处长、驻在地留守总处处长——少将级。军驻在地办事分处主任、驻在地稽查分处处长、电信学校校长、兵工厂厂长、执法处处长、临时监狱典狱长、后方医院院长——上校级。军被服厂厂长、修械所所长、临时病院院长——上尉级，军被服分厂厂长——少尉级；军驻在地留守稽查总队长——上校级、军驻在地留守稽查分队长、执法队长——上尉级。
师长、政治委员——中将；副师长——少将、政治部主任——少将；政治部各科长——中校、科长以下各政治工作人员——少校以下准尉以上；参谋长——上校、各处长——中校，各处长以下官佐（副官在内）——少校以下准尉以上；师掌旗官——中尉、师司号官——中尉、师留守处处长——上校级，师留守队队长、执法处处长、后方医院院长——少校级，师修械所所长、被服厂厂长——上尉级，师临时病院院长、被服分厂厂长——少尉级，师执法队队长——上尉级。
旅长——少将，副旅长——上校，参谋长——中校，各处长以下官佐（副官在内）——上尉以下准尉以上，旅掌旗官——少尉、旅司号长——少尉。
团长、政治委员——上校；副团长——中校，政治部主任——中校，政治部各干事以下各工作人员——中尉以下准尉以上，团参谋——少校，团副官、军需官、书记官、军医官——上尉，团掌旗官——少尉，团司号长——准尉，团修械所所长、执法队队长——上尉级，团被服厂厂长、临时病院院长——少尉级。
营长——少校，营副官——中尉，营军需长——少尉，营军医长——少尉，营书记长——少尉，营司号长——准尉。
连长、政治指导员——上尉，副连长——中尉。
排长——少尉，司书——准尉，军医——准尉。
另外：（1）特科或专门人才，得加一级任用之。未定官职人员（如马炮队之炮目、查马长，工程队之校正等等），另行参照各部队“组织详则”及“工作条例”暂行草案任用之。（2）军、师、团其他临时设置，依部令发表之。其各机关官佐等级依各该机关组织暂行条例草案执行之。
三、军衔薪俸标准
上将：七百元、七百五十元、八百元；
中将：五百五十元、六百元、六百五十元；
少将：四百元、四百五十元、五百元；
按三成发给，该三成依十分比发给抗日救国公债卷八成，“满”币二成，其发款中可自动提出五成，捐归本队公积金。
上校：三百元、三百二十元、三百四十元；
中校：二百二十元、二百四十元、二百六十元；
少校：一百四十元、一百六十元、一百八十元；
按四成发给，该四成依十分比发给抗日救国公债卷八成，“满”币二成，其发款中可自动提出五成，捐归本队公积金。
上尉：八十元、九十元、一百元；
中尉：六十元、六十五元、七十元；
少尉：四十五元、五十元、五十五元；
准尉：三十元、三十五元、四十元；
按六成发给，该六成依十分比发给抗日救国公债卷八成，“满”币二成，其发款中可自动提出二成，捐归本队公积金。
上士：二十元、中士十八元、下士十六元；
按八成发给，该八成依十分比发给抗日救国公债卷八成，“满”币二成，公积金随意。
上等兵：十二元，一等兵：十一元，二等兵：十元；
十足发给，内抗日救国公债卷八成，“满”币二成，公积金随意。
（说明）抗日救国公债卷，依日帝在东北之铁路、银行、矿山、工商企业等及其走狗逆产，东北国有财富利源为抵偿，于东北光复后，由政府收回。
四、阵亡抚恤金标准
上、中、少将：每员恤金为二千元，现发“满”币一百五十元。其余一千八百五十元，发给抗日救国公债卷。
上、中、少校：每员恤金为一千五百元，现发 “满”币一百元。其余一千四百元，发给抗日救国公债卷。
上、中、少尉：每员恤金为一千元，现发“满”币五十元。其余九百五十元，发给抗日救国公债卷。
士兵：每员恤金为五百元，现发“满”币三十元。其余四百七十元，发给抗日救国公债卷。
（说明）抗日救国公债卷，依日帝在东北之铁路、银行、矿山、工商企业等及其走狗逆产，东北国有财富利源为抵偿，于东北光复后，由政府收回。
他看一张，他看一张，从头看到尾。已天光大亮，这时李陞也抻个脖想看。二人麻溜叠起，李陞说：“没事，我不识字。”“你咋来了呢，李叔？”大纲说。
李陞没来得及回答，伸伸大拇指，点点背后。有点脸红的张元福，不好意思的把文件还给站在门口，提着马灯的小老乡。
“你俩可别害我呀，这是机密文件。领导要知道了，我就得受处分了。”
李陞没容分说，双手扶二位肩膀离去。边走边说：“那咋解释，也不能犟诂，咱不对他也不对。领导再三告诉过我‘不当说的不说，不当看的不看，不当知道的别知道，有的事知道了也当不知道才行’。论对错，他比咱错误大。谁也不说啥，吃完饭，压到饭底下就都过去了。”红日好像从千家万户的东兴城（佳木斯）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三人伫立山头，眼望太阳照射下的斑斓多彩的五花山。远近村屯飘起的炊烟，各有所思，各有所想。
“刚才你问我咋来了，我都没来得及回答。想不想知道了？”“可不是咋的。”大纲向元福介绍了飞毛腿。
张元福：“久闻大名，原来光是听说过。现在都变成一位老头了！”
“我先说为啥来的，然后再套近乎，咱交情老深了。夏军长在上边培训，昨天坐轮船回来，在莲江口下船。组织上让我把他连夜送到这里，交给一位叫李兆兰的就行。其他一概不知，也不打听，不像你俩。千里有缘来相会，对面无缘不相逢对不对。我的任务完成了，得走了。”
“咋也得吃完饭再走哇。”
“我才不在这吃呢，他这没啥好玩意。我打算到黑通吃，八成能有嚼骨。”
“你等一会儿，我们得打一声招呼。也跟你走，溜达溜达顺便打那边过江，回家。”
“也好，那还能再唠一会儿。他们睡醒了能来人召呼你。”
又唠了一大气，李陞也是善讲之人。津津乐道，两位太平川骄子听得津津有味。
“这一带我最熟悉不过了，从哈尔滨上边到富锦下边。哪都到过，通关过府，大小村屯。猫道狗道我都找上了。没革命之前跑信，革命之后跑交通。松花江两岸，黑龙江两岸有人家的地方我都知道。特别是这猴石山方圆两百里，从牡丹江下游到安邦河、七星河下游。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大地主一个比一个富，劳金、扛活的、佃户一家比一家多。你们太平川往哪摆。顾老太、江百顷、何木林、李海等等。你们那边的耿秀都赶不上人家一个犄角。
远山近岭，属吉林省地界，温度都比江北高不少。人家也厚，密实。山野多土地也多，眼睛能看见的双鸭山、笔架山、四丰山、二龙山、土龙山、脚底下的猴石山一望无边；湖南营子、八虎力，孟家岗、火龙沟、泡子沿、草帽顶子、达勒冈；宏克力、道台桥、悦来、三姓都够上了。我要是当山大王，山寨就压在这。小日本子那两个半人还不干瞅着，还大大佳木斯呢。军民齐心协力，叫他干不成。”
两个听众心里感觉，这老小子挺能白话，挺会吹呀。有骆驼不说牛的手哇，吹吹呼呼，玄天二弟呀。这种人到啥时候都吃香啊，一般的人还不是他个呢。
“那你老人家说说，这咋叫猴石山呢？也不能有猴子。”
“我在这转悠这些年还真研究过这件事了，打听过不少人。传说当中有好几个版本，有的说：‘因峰顶形似猴头仰望苍天而得名；有的说这里原来叫青松峰。峰上有石猴修炼成精，为祸人间，玉皇大帝派来雷公电母斩除妖猴。瞬间，青松峰顶乌云密布。老百姓只听得一声霹雳，山顶上的石猴只剩下一半。因此当地人们就把它叫做猴石山。现在，每逢阴雨天气，猴石山上就会云雾笼罩。’有民谣：猴山戴帽，劳金睡觉。不能铲地，就不管饭。没钱买米，哀声长叹。家中老小，三根场子闲两根半。我感觉都不靠谱，还有一说挺贴边。说：这边早先属龙兴之地，但有一支撮罗子人在江边、山脚下游牧很久。还没开禁时，最初闯关东人，有一位姓候的山东小伙子（逃荒、逃难）来到这里。逮蛇充饥，练就了一身扑蛇本领。命里该然，撮罗子屯，有一家贵族的小姐被毒蛇咬伤。当时当地说法就是一死，候石小伙赶上了。表示他能救活，头人说，你要能救活就给你了。这小伙子得到允许，用绳子在膝盖上边勒住。趴腿上用嘴使劲吮吸毒汁，一口气用酒漱漱口。喝下一口，再继续操作，反复好几次。家长很感动，实际他心里也没底。示意人等都退出，关窗关门。继续吮吸，吮来吮去，除却下衣。小姐也是初潮刚过，不知什么道理，什么作用。不仅没死还怀孕了。之后这叫候石的小伙子独门绝活，专扑毒蛇。蛇皮蛇胆卖钱，蛇肉分给穷苦的撮罗子人吃。久而久之这山上鸡冠子蛇、眼镜蛇、响尾蛇、美女蛇越来越少了。就剩下土球子等无毒的蛇供鹰们吃。这一说好像也是编，但很有现实意义。不管咋说，猴石山这名是定下来了。不管有没有猴，不管成没成精。口口相传很久，也挺好，不能改了。你看这里，种地不行，屯兵准行。”
又响起军号，开早饭了。回到窝棚，可没有昨天晚饭好了。炊事员分给每人一碗高粱米干饭，一桶萝卜条子汤自己盛。随后炊事员又拿出半串子干辣椒递给首长。
李兆林说：“架火烤烤。”炊事员就用耨蚊蝇堆的余火炭烤辣椒招待客人，先是一人一个。掰在汤里，佐点咸盐面，食者感觉别有一番香、风味。两碗汤一碗高粱米饭，几分钟就完事了。
李兆林：“咱也该分手了，得正式和你谈谈了。老李大哥你到门外给我们看着点。我想你们也知道我是干啥的了。你俩的情况我也一清二楚了，态度还行，就有啥说啥吧。老夏揣了好几天的信，交到我手，我打开一看。内容值得庆贺，他自己还不知道。这酒早晚你得补上，省委任命夏云杰同志为东北民众反日联合军汤、箩、绥总指挥。饭前我们三个委员核计下一步工作，还要报告省委成立一个富、兰、桦总指挥部，正在酝酿人选之中。我这把人王秀芝团，调归夏云杰指挥。驻汤旺河以南松花江以左地区。这样你的实力够硬实了，戴鸿宾游击队在亮子河；格金河有文武队冯大纲；龙区还有个李凤林。就看你总指挥的能耐、威风了，下边就得你说了。”
夏云杰：“我就说眼吧前的事吧，说实话，论军事才干我赶不上你俩。可是咱还有一定的交情，就没成为敌人。我入党早，受到了党的教育。看到了中国的命运和前途，先走一步。地下党了解到你的爱国情怀，仇恨日本侵略者。在朋友、哥们的感染下，帮助下，产生了抗日的意愿。有了共同的理想，不然今后不一定走到哪一步呢。今天到了上真章的时候了，敲钟问响了。你可要考虑好，特别是领导的良苦用心。为什么把你调到这里谈、看、感受。还有刚才那番话，为什么时间定在封江的节骨眼上。你举大事的是时候必然引起上边、日寇的不满。他们能善罢甘休吗，肯定大动干戈追剿。你先把家安顿好，到日子虚晃一枪奔北山里。绕道奔这里，来个乾坤大挪移。这里王秀芝啥都现成的，神不知鬼不觉。干不干说痛快话，还有啥想法。”
“我还能有啥想法，把兄弟、哥们，明里讲暗里也讲。大纲贤弟已弃暗投明了，叫你们整的我大道理也懂了一些。小日本子在这，这社会没好。不然的话我来个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他那个猴到头了。回家种地，我还心不甘。我也是五尺男儿，有一帮人和那些枪。留给那帮王八犊子，便宜他们了呢。国破家亡关键时期了，听说李兄夫妇家也是地主，给我做了榜样。小道理，我媳妇都让你们发展到这边当妇女救国会主任。我不上猴石山还有好吗。啥也别说了，我听呵。有夏大哥，你们可别像整于九江、孙玉刚那样对我。”
“那我保证，他们是啥人我派人详细跟你讲。今天没时间，你要是那样人我还不要呢。咱就定准，按计划来，可别跑风。你要反悔别说我瞧不起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告辞。”
李兆兰：“还是你们三人同行吧，李大哥领道，到黑通还有惊喜。大纲在那边过江北回家（温家堡子）看看媳妇，老妈，孩子。”
三人同行，必有故事。李陞虽然走路挺快，有点踮脚。拄着手杖前边引路，两位年轻人，可能是不太得意白白哗哗话的人。差几步跟在后面，张元福猛然发现。李陞的拐棍似曾相识，赶上前去。“李叔，我想看一看你的手杖。”
“才心思过味来啊？那你得让我看看你腰里别地傢巴什还行吧。”元福把手伸进怀里就要掏，李陞连忙用手按住：“说说而已，不可当真。”手杖递了过去，看了又看。眼睛就湿了，一段往事拉近了两人距离。又一边走一边谈了起来。
“这是你爷爷的遗物，你大爷送给我了。看着不起眼，扔了没人捡。对于我来说可是宝贝，它有机关。藏情报放里边谁也翻不着，好几回我扔壕沟里、草棵里。过后回来，还老实的在那。还是我防身之棍，狼、狗、蛇、人都到不了跟前。我在你家养伤时，你还上学。对我最好的是刘粉头，现在也经常接触。到一起，唠唠嗑，思想挺进步。提起他想起一件事，人往往是好心办坏事。他使我在你家多呆了一个多月，咋回事呢。他不是粉匠和油匠吗，每天给我吃粉条拌油炸辣椒酱。可香了，还给我加强伙食。上大泡子打鱼给我吃，可倒好，伤就不封口。殊不知黑、红伤药它忌口，腥的辣的都不能吃。但友谊加深了，我永生难忘。这把枪找到了好的主人，我也心安了。”一边走，一边唠。不知不觉，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猴石山脚下，达木厍路上留下一串串太平川人的脚印。顷刻被一层薄薄的白雪掩盖了，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
李陞：“咱就得再此分手，你往南走不远就是黑通了。我还得把大纲队长送到温家堡子，见媳妇，得在竹板屯过江。”二人握着手，又嘱咐一遍：“老六，可别错主意。一步错步步错，不听老人言必定受巅艰。这回你知道你身边有多少共产党在拉你了吧。
我挑简近的说，你看不出来？天下大势将来是共产党的天下吗。这是正道，我不会拐弯抹角说话。你们年轻命大的，到时候就会闹个一官半职的。即或是牺牲了也能在山上立个碑吧——你看那是谁——”
没想到是自己的媳妇，冒着风雪飘然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