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地下党员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连夜去执行下一个任务。急行军返回太平川,直奔栾怀玉家。月黑头下,女将前边领道,轻车熟路一般。摸黑钻林子,穿甸子叽里拐弯摸上了黑金河沿,就算上近道了。两位小伙子累得呼哧带喘,人家大姑娘还没咋滴。

  “你俩蹲这歇一会儿,我去看看水大小。”

  默然说:“那不对,看水深浅、大小也得我们去,哪能让你一个女同志去呢。”

  “你不知道,这道我走过。下边宽点它就浅,要是春天挽着裤腿就能过去,不用脱裤子。上边河流窄水就深,不脱裤子恐怕不行。可是那沿还能有近道,这沿绕点远,好走点。幸运了还能有独木桥。您俩别动啊,老实的,我去看看再说。”没等回答呢,就奔河道而去。

  “怎么样?兄弟,她还是我的入党介绍人呢。政治上可靠,经验丰富,心地善良,组织成熟。配你富富有余,条件还够吧,长的模样也挺受端详。大几岁能咋的,更好。俺们老家就流传一套嗑‘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两黄金涨。’”亲密战友非问非所答:“我想起来一件事,那次咱俩和马孟云聆听屏风后人传达指示,那位最后补充一句,‘搞定男人得先从屋里的下手’这话可挺对呀。”

  “打岔,开窍了?地下党工作方法之一,放之四海而皆准。这事如此,别的事也照样。哪朝、哪代、现在、将来,大人物、小人物历来如此。成功的男人背后必有好的女人,成也女人败也女人,这是法则。”二人嘀嘀咕咕之间,裴成春就回来了。对他俩说:“不行,今年秋天水大。挺宽、挺深、挺凉。别在这过了,往上走走再说吧。”

  “我看也是,这回有道眼了。我打头,你俩在后尾唠唠。研究研究怎么和人家谈。”大哥般的王恩久说完就大步流星的把他俩甩挺远。黑金河西沿是一道塄子,有一段棵子轰轰的荆棘丛生,不咋好走。走着走着天上三星就落了、启明星闪出来了、东方就亮起来了。露染绿叶变成五颜六色了,野鸭子秃噜秃噜飞起来了。预演着清晨的美妙,到了栾怀玉撵狐狸落水的地方,大大的来个惊喜。一棵大杨树横在了那里,好像是谁新架起的一座独木桥。

  裴成春:“我知道咋回事了。歇歇气,洗洗脸。整利索的,跟我走吧,又有好吃的了。您俩命真好,口福不浅呢。”迎着红日东升,一辆一辆满载庄稼的牛马车。远近不同的方向,奔向老张家的打场院。已经起来好几个谷子垛,小豆垛。留出通风口,打头的都有布局,哪儿垛黄豆,哪儿堆苞米、高粱头。人欢马跃,场院之大。走南闯北的李默然,关里到关外、河北辽宁都走过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院。心想,这样的地主起来革命实属不易。

  绕过场院到了张家大院,伙房正在杀猪。张元福也在家,正陪媳妇在炕头趴着烙肚子呢。有人引领三人进入上房,男士坐在客厅品茶。善做群众工作,见啥人说啥话的裴成春进到里屋,亲切的问候蓝怀玉,半开玩笑地说:“都说庄稼上场,妇女着忙,你咋还趴上窝了呢。”

  “别提了,又犯病了。”

  “正好,让李先生给你号号脉,告诉你吃点啥药。”

  “他真来了,当家的说的话,我还不信呢。”

  “给你报喜讯来了,批下来了。”两个女人屋里坐在热炕头上,无拘无束,无所不谈。兴奋加上温暖,肚子痛的减轻了。冻哆嗦的也缓过来了,开始了梳妆打扮。

  那三位大老爷们站在大泡子沿上,冲着一湖秋水比比划划一通。北眺小兴安岭,南视完达山脉。面对一片大好山河,抒发着爱国豪情。进到看泡子房里,腔咕一气。回答了兄弟的疑问:“我不仅是汤原县武装自卫团分团长,驻守太平川,管理着团副和70—80个弟兄人马刀枪。还是老张家的掌柜台,大事小事得我拿主张。一年一度的庄稼上场是大事情,我在家待几天。杀口猪祭拜祭拜天地,犒劳犒劳兄弟。家属、伙计解一解馋是常理。你们正好赶上了,不用多想。机会难得,我已打发人去请来那几位磕头的哥们,咱开怀畅饮一回。”

  “那恭敬不如从命。有话酒桌上说,这功夫请李先生教她俩制药。你看这满大壕塄子益母薅,正是成熟时候,再不割下来,上大冻就白瞎了。也正是治疗嫂夫人妇女科疾病的一种良药,家庭作坊就可以熬制。掌握了将来可以一本万利,一多半妇女都有这个病,吃上就好。别人还不能教呢,她俩保证愿意学,一学就会。”

  于是在壕塄子上支起两口大锅,李默然教她俩技术、秘方、方法。来几个劳金打下手,选药材、切段、消毒、看火、制剂,干活。其实窗户纸一样一捅就破,她俩受益了终身。好说歹说看在裴成春面子上传给她三个方子。第一、益母草膏(丸):很简单,选好料,切碎下锅熬成糊状,加细目玉米面粉适量,红糖(蜂蜜)。有当归、大枣、红花更好。口服,甜丝的。第二、冻伤药:霜打的茄子、冻蔫吧的辣椒带叶即可,成形的鸡屎放一起熬成膏药状,外敷。煮水洗也行。第三、刀口药:生石灰和没长毛的耗崽子一起捣碎装瓶备用。配以八股牛,多大的口子也不犯愁。你看不起眼,好使。

  你掌握了这三种药,联系群众就方便多了。特别是穷苦老百姓人家,没钱上医院的。今天李默然表现得特别殷勤,一反架子轰轰的常态。有人来传话说开饭了,请夫人和你们马上过去。李默然答曰:“我就不去了,告诉掌柜台。我正忙着呢,没工夫。”

  裴成春:“你那能不去呢,别不识抬举。机会难得,咱是赶上的。团长把一帮朋友请来,没你能成席么。”栾怀玉说我先过去看看,就走了。

  “姐,我不喜欢那种吵吵吧火的场合。另外我也没和他们那些人磕头,我是‘在家礼’的,和人家没有共同语言。人家是一个小团体,不像咱们两个的关系和性格。看看,等一会儿再说吧,王部长懂我。”

  第一次听到尊敬的人这样称呼自己,脸上还情不自禁地有点感觉。看着灶膛里红彤彤的火苗,大锅里沸腾翻滚的益母草,泆出的益母蒿药香,便有了生理反应。没话逗话:“你文武双全,啥都会呀。还会作药,要是太平盛世了不得了。就是不爱吱声,像有架子似的。人家都说你像大冤种。”没说几句,来人送过来一盆杀猪菜(全样的)和佐料。苞米喳子大豆干饭,碗筷。又问:“要不要酒?”

  “不要,她也不会喝,我也不想喝。”

  “喝不死你,整点。”

  “我一喝酒就想睡大觉。”

  “那也比耍酒疯强。”不一会儿,上屋打发人送过来一大棒子二锅头白酒。

  上屋那边花天酒地,猜拳行令。一帮知近的异姓兄弟,王永昌、刘显、冯大纲、刘广祥还有颜兽医、耿保长一干人都在场。场面是典还是雅,是粗还是俗不必细表。席间,大家正在喝得兴头的时候,王甲长宣布一条信息:“咱一个头磕在地上,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哥哥有哥哥样,兄弟有兄弟样,多个脑袋差个姓而已。今天大哥打了样,当今社会就得这样。我王某不才诚请各位,九月九日到我家寒舍共度重阳。登舟赏月,吟诗作对。”

  酒宴结束,送走了客人。东道主两口子和王部长过来一看,大吃一惊。看见炕上睡着烂醉如泥的妇救会主任,桌子上,洋铁盆里摆满了大粒丸。药味掺合酒味,不知还有一种什么味,扑鼻,此情此景激动着团长两口子。王恩久狡黠的说:“怎么样,还说不会喝酒呢。大姑娘都让你灌醉了。”

  “我知道你就没安好心,想调理我。没门。”

  “嗤,还不领情。”

  “你拿我当你呐,咱是念书的人。”

  蓝怀玉心思过味儿来了:“得了得了,别干了。回家唠嗑。我都学会了,知道咋整了。”

  李默然还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就喝一碗,剩下的都叫她喝了。劝她也不听,不让她喝也不行。”

  似醒非醒的妇救会主任:“咋的,再来一瓶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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