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赵朝愁白了头,头发上又多了一些银丝,心里变得铅一样沉重。
税务所派人三天两头来催税,他找到税务局那个老关系,想让他给通融通融,少交点税,可那位熟人告诉他,今年不好办了,管你那里的韩英副所长已将此事汇报给局长,别人无法插手。听到这消息后,赵朝气得嘴唇发青,心里更加记恨韩英,只好让财务主管到税务所去补交税款。
人倒霉放屁都砸脚后跟,喝口凉水也塞牙。离婚大战搞得他焦头烂额,何小丽已向区法院递交了离婚诉讼书,法院正派人进行庭外调查。说心里话,赵朝早有潜在的离婚愿望。一个人面对另一个人久了,都会多多少少地生厌。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社会上总有源源不断的新的诱惑,这些诱惑在特殊条件下会使原来稳定的结构发生变化,况且,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赵朝和何小丽就在这个年龄段,赵朝选择的空间大,完全可以找个没有结婚的黄花大姑娘,而何小丽就不行了。不过,这种优势状况只是推测而已,离婚后究竟能出现什么情况,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所以,他在考虑这个问题时,心情也是十分复杂和矛盾的,不管怎么考虑,他目前还不想同她离婚,离婚总是件不光彩的事。再说他和何小丽的婚姻还没走到尽头,他心里还装着她,何况还有楠楠,离婚对大人来说影响不大,可给孩子纯洁无暇的心灵造成极大的伤害,所以他一直也没吐口离婚。
然而,腊红自打被何小丽煽了一耳光后,记下仇,吵着非让赵朝离婚,再娶她,搅得他好几天难以入睡,连生意的事都顾不上了。他开始痛恨自己,当初没有把握分寸,惹了一腚的骚,他真想辞掉腊红,可又没有让职工信服的理由,只好等待机会。如今,他最不愿见的就是腊红,想冲出男人与女人情感纠缠的围城,可不知选那个突破口开始突围,他突然想到了军子,便拨起他的手机,话机里面传来超出服务范围的声音。
“咔、咔、咔”从楼下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走到赵朝的门前。“吱呀”,办公室的门开了,腊红手里拿着办公夹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赵朝!这是我拟定的一份春节期间的营业计划书,你抽时间看看,然后再进行修改。”自从那次发生关系后,腊红再也不叫他老总了,而是直呼其名。
“噢!我知道了,你先放到桌子上。”赵朝打不起精神。
“怎么,生病了?”腊红用纤细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有,你去忙吧,让我静静。”
“税不是都交齐了吗?还有什么事,能不能对我说说?”
赵朝铁青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齿吐出几个字:“真烦人,你不能让我单独安静一会儿!”
“好吧,晚上我再来找你。”腊红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悻悻而去。
赵朝坐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他知道,这平静的河水下面正孕育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繁杂的思绪如同纷扰喧嚣的世界,随着夜色渐渐地沉进了夜的海洋。
腊红再次打破了宁静的气氛:“赵朝,醒醒。”
“吆!你啊,几点了?”赵朝从宁静的空间走出。
“晚上9点多了,你还真能睡,你想吃点什么?我去叫厨师给你做。”
“不想吃。”
“不吃可不行。”
“那就泡点方便面吧。”
“我给你泡。”
腊红看他吃完方便面,又给他沏了一杯茶,递给他:“春节期间的营业计划书你看了没有?”
“还没有,我也不用看了,你安排下去就行了。”
“那好吧!”
赵朝摸出烟和打火机,把烟点上,猛吸了几口,低声说:“你还有事吗?我回家一趟。”
腊红一听就急了,倏然站起来:“你又想那个黄脸婆,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
赵朝把大半节烟用力地摁在烟灰缸里,气透了腔,血液甚至毛细血管里都含着愤怒的因子,脸铁青着,喘着粗气,大声吼道:“闭上你个臭嘴!怎么一点教养也没有!”
腊红也不示弱:“你少教训我,我只问你一句,你和她离不离?”
“腊红!你……别逼人太甚,我不离,你能把我怎样?”赵朝被她呛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真想打她的脸,妈的!不但是荡妇,还是个无赖!天下真是惟女人与小人难养也,圣人孔子二千多年前就给女人下了定义。
“你好没良心,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占有了我的青春,如果你不同她离婚与我结婚,我就死给你看。”腊红亮出杀手锏,把杯里的茶全都泼在了他的脸上。
茶水在赵朝的脸上流得一塌糊涂,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你怎么用茶水泼我呢!”
腊红撒泼地说:“我泼你怎么的!我泼了,你敢把我怎么样?”
赵朝呼地站起身来,抓住她的脖领子喊道:“你活腻了是不是?我恨不能掐死你!”
“你掐啊,掐啊,我不想活啦!”她往他身上撞着。
“好呀!你去死,别拿死吓唬人,别脏了我的手。”赵朝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把手松开。
两个人僵在了那里足足有半个小时。
第二天,赵朝刚走进大厅,保卫科科长就从楼上跑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他汇报:“老总,不好了,腊红秘书自杀了!”
“什么?”赵朝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急冲冲跑到秘书的办公室,一股刺鼻腥臭的药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腊红倒在沙发上,口吐白沬,不省人事,沙发边倒着一个农药瓶,看到这里,赵朝一切都明白了:“白科长,你楞在这干啥,快去打120电话,救人要紧!”
“我马上去。”
……
洗胃、灌肠,经过紧急抢救,腊红终于脱离危险,赵朝也松了一气,心里坠着的那个秤砣,砰地落了地,心想这姑娘的性格真倔。看来不能硬碰硬,免得再节外生枝,弄出人命不好收拾。
腊红住医院期间,赵朝每天都到病房探望,送去一束鲜花,安抚一下,免得她再想不开,做出傻事来。打了几天吊瓶,她的病情和情绪稳定了,主治医生征求她的意见,是再住几天,还是出院?她选择出院。出院那天,赵朝派人把她从医院接回来,让她回老家四川休息一段时间,春节过后再回来上班,她同意了。
赵朝想采取体贴关心的法子慢慢感化她,但效果如何还是一个未知数?
腊红走后,赵朝准备同何小丽长谈一次,想缓解一下双方的关系,让她撤回离婚诉状。
客厅里,赵朝坐在自家的沙发上感觉特别的舒服,他有好长时间不回家住了。等啊等啊,等到大半夜,妻子也没回来,他知道她有意在躲他,在回避他。看来还得让军子出面进行调解,何小丽对他印象不错。他拨通了军子的手机号,求他帮忙:“看在兄弟的面子上,给说两句好话行不行?多说别人好话,胜造三级浮屠。”赵朝磨破了嘴皮子,军子才答应抽时间找何小丽说道说道,但有个条件,必须同腊红一刀两断,否则不会去做说客。赵朝不假思索,满口答应。
次日,军子找到何小丽,此时,她正忙着准备外出采购,望着她的身影,感到她憔悴了许多。
“军子,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那个混蛋家伙让你来的?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如果是为他来的,对不起,我没时间;倘若是别的事,请讲,做嫂子的可以效犬马之劳。”何小丽脸上挂着一层薄薄的微笑,但微笑中隐藏着忧郁。
“嫂子!生活如同川菜的味道一样,有着酸甜苦辣……”军子的话没说完,她便打断了他的话茬:“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来的目的我早就猜透了。”
军子看嫂子已把话挑明,就竹筒子倒豆子直来直去:“嫂子!你和赵朝,可不能像冬天里的雪花被太阳一晒就融化了,怎么说散就散了呢?”
何小丽叹了一口气:“我和他的婚姻就是一个错误。”军子从话中听出她和赵朝的关系并没走到尽头,开始劝道:“你还记得这样一句话吧,两个人相亲相爱,可组建一个和睦的家庭,无数个幸福的家庭可撑起美好的世界,你和他也是其中之一啊。”
“就你会说。”
“嫂子!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楠楠着想,失去家庭的幸福,对孩子将意味着什么,孩子不能没有母爱,也不能没有父爱,这一点你想过没有?”军子的问话,使何小丽陷入深思。看到她有些心动,军子接着说:“赵朝是一时糊涂,走错了路,他让我进行调解,就说明还是爱你的,你在他心目中还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原谅他一次吧。”
何小丽心里极为矛盾,离婚吧,舍不得多年建立起的家庭,儿子也大了,公婆对她也不错;不离婚吧,又咽不下这口气:“别说了,给我几天考虑考虑,再告诉你,好吗?”
“嫂子!行,那我告辞了。”
何小丽和军子一起下了楼。在公交车上,军子想了很多,何小丽想得比他深刻得多,明确得多,她还需要他,这是一个女人对终生依靠的选择。而且不是赵朝想象的那么轻松,他面临的是一种责任,这是一件沉重的事情,他能处理得好吗?
军子拨通了赵朝的手机:“老兄,你托的事,办得差不多了,至于你和嫂子能否破镜重圆,那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
电话那头传来谢声。
“别又耍嘴皮子,捡好话给我听。你听好了,我丑话说在前面,以后像这种做说客的事别再来找我。”
“嘻嘻!”
“你少嬉皮笑脸,我还有事,扣电话了。”
嘟……电话铃响了,张戈抄起电话说:“你好!哪里?”
“我是郑直,你赶快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噢!郑厅长呀,我马上去。”
张戈小跑似的进了厅长办公室,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又小跑似的下了办公楼,乘车向大沽河码头工地赶去。
张戈赶到工地后,看到几个负责房屋拆迁的人员,被数十名当地人围得水泄不通,那些人的目光暴露出一股股杀气,态度很嚣张,犹如一堆干柴烈火即将熊熊燃烧,争、吵、骂……这些字都沾了边。看到这种情形,他的脑袋“嗡”一下涨得像斗大,沁出一身冷汗。但他明知山有虎,偏上虎山行,推开人群走到中间,心平气和地对周围的人说:“父老乡亲们!大家要冷静,有事说事,千万别做过激的行为,那样会吃官司的。”
“你是谁?”人群中有人疑讶。
“我叫张戈,省航运集团的老总,你们有事尽管对我说。”话音未落,人群把矛头呼啦一下子对准了他:“你们为什么拆除我们的房子?”
“为了扩建码头,让百姓坐客轮直接出海,北下大连,南上上海,造福一方百姓啊!”
“你别拣好听的说,拆了房子我们住哪?”当地人纷纷七嘴八舌的叫喊起来,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了。
“你说得对,这些问题政府都考虑了,正着手同当地政府进行协商,会给你们合理补偿和妥善安置的。”
“他算老几啊,老少爷们,我们不能听他的,俺们去市政府大院去讨个说法,走啊!”
有人出口不逊,一些人跟着起哄:“走啊!”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是这些拆迁户呢,他们充满极度的不满情绪,大有一触即发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