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铁从训练场回到家中,已累得精疲力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再加头部出现疼痛,他不得不卧床休息。
“刘铁,你都快五十的人了,不能再逞能了,工作是大家的,身体是自己的,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唐丽心疼地劝着自己的丈夫。
“我没力气和你说话,你少说两句,让我安静一会。”
唐丽把毛巾被给刘铁盖好,退了出来,开始给他熬桂圆莲子羹。
“铃……”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唐丽接起电话:“你找谁?”
“我是参谋小张,团长在吗?”
“他刚睡下,小张有事吗?”
“军部打来电话,让团长马上去军里开会,这可怎么办哪?”
唐丽为了不打扰自己的丈夫,让他休息一会儿:“能不能别的人去?”
张参谋直言相告:“军里点名让团长亲自参加。”
“唐丽,谁打来的电话?”刘铁被电话铃声吵醒了,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来。
“参谋小张。”
刘铁从妻子手里夺过电话机:“我是刘铁。”
张参谋焦急的说:“团长,军部让您马上赶到军里开会。”
“什么内容?”
“没说。”
“小张,马上备车,我马上去军部。”刘铁凭多年积累的经验,马上意识到,部队一定有大动作。
一个小时过后,军首长在会议室对所有与会的团以上干部说:“接军区命令,我军被整编为集团军,步兵师一律改为装甲旅,装甲旅不同于过去坦克旅和步兵师,虽然以步兵为主体,但它的突击力量更多地表现为多兵种合成突击,以适应未来战争的需要。所以,请诸位尽快适应新的形势,新的考验,搞好整编,搞好训练,探索出一条新的训练与作战的路子。政委你还有说的吗?”
“军长说得很全,也很客观,下面,我只讲一点,做好战士们的思想工作,为完成这次整编任务保驾护航。下面,我代表军党委宣布各旅旅长名单,一旅旅长刘铁……”
老搭档邱政委坐在车上对刘铁说:“老刘,恭喜你晋升为旅长。”
“老伙计,我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里慌得很,拿过去的方法进行训练,显然行不通,但新的训练方式是什么?我脑子一片空白。”
“老刘,你先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新的训练思路,新的作战方针需要慢慢探索呗。”
“可时间不等人啊,世界上敌对军事势力快速发展,允许我们等吗?”刘铁恨不得明天就把自己的旅训练成为世界一流的装甲部队。
邱政委叹了一口气:“老刘啊,你现在有了职位,可我的去留还没着落。”
刘铁立即回答:“你还当我的政委,这支部队需要你!”
“老刘,不管我是否能留在这个旅,或者去别的部队,只要命令没下达,我都会配合你搞好整编工作。”
刘铁紧紧握住邱政委的手,虽然无语,但两只手传递着彼此之间的兄弟感情……
车子翻山越岭整整跑了大半天,到了店子村头。刘铁和张参谋下了车,向居住在半山腰的牺牲战友家中走去,不多时间,来到一个用碎石块垒的半米高的院墙外,刘铁对着小石屋喊道:“家里有人吗?” 院里没人应声。
刘铁推开没上锁的屋门,扫视了一下屋内,除了八仙桌摆的那台14寸的电视机外,没有一样像模像样的东西。他的心咯噔一下,社会都进入了二十世纪末,老区人还处在脱贫阶段,这些人在抗战时期、解放年代付出了许许多多代价,甚至自己的生命,可如今他们仍没解决温饱问题,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感觉。
这时,一个梳着发髻,前额一排整整齐齐刘海儿,穿中式对襟衣服,一张温和面容的中年妇女提着一篮子地瓜走了过来,问:“同志,你找谁呀?”
“董生娘是住在这吗?”刘铁怕认错了地方,也好多年没来了。
“对!住在这儿,你是?”玲子望着眼前的这位军人,从心里觉得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我是董生的战友,来看我娘。”刘铁诚恳地说道。
“你是刘铁排长,上次你来时,俺不在家,俺娘常提起你,快进屋坐坐。”玲子虽然同刘铁没见过面,但早已知晓他的大名,她热情地同他打着招呼。
“那你是董生娘的……”刘铁有点纳闷,没听干娘说过呀。
“我叫玲子,大娘的闺女。”
“你是董生信中提到的未婚妻玲子?”刘铁问了一句。
“哎!”玲子爽快地回答,一点都没打哏。
“那你怎么又成了大娘的闺女?”
“刘排长,自打董生牺牲后,我看到老人孤伶伶的一个人,就说服父母,认大娘为干娘,搬来同她一起生活,后来又招了个上门女婿,一起照顾老人安度晚年。”
说者随意,听者有心。刘铁听完她的诉说后,打心眼里敬佩眼前这位具有高尚情操和传统美德的中年妇女,不经意中,已是那么深地把她根植于心中:“谢谢你多年对老人的照顾,董生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
“刘排长,要感谢也应感谢你呀!逢年过节都给俺家寄钱,真有点过意不去。”玲子客气地说道。
“玲子!你拿我当外人了吧。娘呢?她身体还结实吧?”刘铁这才想起问大娘的去向。
“看看!俺这记性,都把正事给忘了。小孩他爹推着俺娘去镇上赶集去了,他们去了三个时辰,也快回来了。你先坐喝着茶,俺给你去做晌午饭。”玲子卷起袖子准备揉面包饺子。
“玲子!别忙活了,我是勘察演习路线途经这里的,还得抓紧赶回去,这是给娘的五百元钱,你收好,有时间我还会来看娘的。”刘铁说完,起身告别。
“大哥!娘可想你了,嘴边常挂着怎么刘排长也不来看我,梦里经常念叨董生和你的名字。”玲子改了口,不再叫他刘排长了,眼眶里滚动着泪花。
刘铁很想见上干娘一面,但时间不允许,只好带着遗憾走了。
“旅长,董生是您的战友?”张参谋打破砂锅,想从旅长的嘴里,了解出这里面的一些内幕。
“是的,我排的一个战士,自卫反击战中光荣牺牲了。”刘铁思绪又颠回到二十多年前:
刘铁伤痊出院后,利用回家探亲的机会,专程来到董生的老家沂蒙山区,见到了他母亲,把一封信交给了她,当她得知儿子牺牲的消息时,她一滴眼泪也没流。看到这情景,刘铁跪在她的面前喊道:“大娘!你儿子牺牲了,同他一起战斗过的战士们都是您的儿子。”
“刘排长!快起来。”董生娘强忍悲哀,弯下腰去扶他。
“娘!您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刘铁长跪不起,大娘看到刘铁那执着而认真模样,心痛地说:“好!娘认你做干儿子,地上凉,快起来!”
刘铁这才站起身来,把娘扶到椅子上,自己搬来个小马扎,坐在她的面前,同她唠起家常,母子俩一直唠到深夜,丝毫没有困意。刘铁怕大娘吃不消:“娘!时候不早了,你休息一下吧,明早我就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刘铁想让老人多睡一会,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正准备悄悄离去,哪想,董生娘早就为他包好了水饺。望着热腾腾的饺子,刘铁眼眶里聚集了泪水,但他不想让老人家看到此时的表情,引起她的伤心,大口大口地吃着水饺:“娘!饺子真好吃,过段时间我还来吃您包的水饺。”
“哎!孩子,下次我给你包韭菜馅的。”董生娘深情地望着眼前这位干儿子,心里痛快多了。
“娘!你保重,我走了。”刘铁吃完水饺,依依不舍地同干娘告辞。
“路上小心!”董生娘叮嘱。
打那以后,刘铁每年过年时都给老人捎点钱,以表做儿女的孝心。
张参谋通过车内的反光镜,发现旅长的眼眶里布满了小泪珠……